紧张的气氛刚刚结束，却又因为墨鞅的一句话让少女条件反射般的激动起来。
少女自从中了这奇怪的寒毒后就从未与人说过，也更有人知道，甚至父亲亲口过问时都没有露出破绽，暗中拜访的几个下界有名的仙医也都很好的隐藏了身份。
只是说明寒毒很容易，但认出是何寒毒可是太难了。
少女花了近百年才搞清楚这寒毒的来历，还是在一机缘巧合下有幸在天玄派总部的璇玑门藏书内阁发现的古籍残片上找到的。
或许是隐藏的太久了，此时一下被完全意想不到的人随口道破，少女下意识的就射出了飞剑。
还好，就算是身患绝毒也并非失了心智，飞剑及时停下并再次被收回。
“抱歉，这并非我本意...”
少女毫无表情的道了个歉，湛蓝眸子之中显得心境很是复杂。
墨鞅虽预料到自己说出寒毒出处对方应该会有所反应，但也没想到反应会如此之大，刚才那一下确确实实是带着杀气的，要不是及时停手墨鞅可能就真交代到这了。
看来少女要强的性格，比自己预期的还要...
...严重得多。
不过这样一来的话，倒是好办了。
“无事无事，是我多嘴在先，道友要是想保密我依然可以以大道立誓...”
墨鞅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强挤出了一个笑容说道。
少女此时完全没有听到墨鞅说什么，内心一波刚平一波又起，面前的墨鞅给她带来的好奇，震撼，意外，还夹杂着一丝期待的心情揉成了一个巨大皮球，在她内心不停地弹上弹下。
“请问阁下姓名道号，夜枝刚才多有冒犯。”
将内心的各种情绪迅速消化，自称夜枝的冰山少女对着墨鞅深深拜了一个道揖。
“夜枝道友言重了，小修名叫墨鞅，本就是我先误伤了道友，可万万不必挂怀。”
谁会想到夜枝会来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啊，搞得墨鞅立马还了一个更深的道揖。
“夜枝有个不情之请，还请墨道医成全，夜枝必有重谢。”
抬起头，夜枝眼中之前的冰冷已没了大半，一股哀愁在那明澈的眸子里莹莹泛起。
“今天是我有冒犯在先，夜枝道友并未追究我已经是千恩万谢，道友若有什么我这个小道医能帮上忙的，自然是义不容辞。”
洒下的饵终于是让这个夜枝咬钩了啊，真是太不容易了。
算计可也是不受修为约束的，这点就算是你是圣人也都怨不得他人。
从一开始以道友相称，自己就在对方心里打下了自己并不简单，至少不怕她的心理。但确认了修为只是觅境期，拿出的好东西最多也就是醉仙散和元阳丹这种在对方看来并无奇特的东西，那么在引导之下，对方只能被绕到自己的医术上了。
如此，原先就算夜枝对墨鞅平辈相称有所不满，现在也会恍然意识到在现在情境下墨鞅对医道的理解深度完全不亚于自己的修为高度，平辈相称也是自然。
“墨道医，可承认这熔仙玉雪蟒是死在夜枝剑下？”
“不错，我来此处时这玉雪蟒已经被夜枝道友你的细剑破了源境。”
“那墨道医可承认这玉雪蟒所护的逆源炎草应算夜枝所有？”
“这是自然，江湖规矩，既然守护的妖蟒是你所杀，逆源炎草也便应是道友你的。”
墨鞅此时如果不是强忍着，绝对会笑出来。
“还请墨道医在此处帮夜枝炼制这逆源炎草丹，需要什么夜枝全部都提供，有什么请求夜枝也一定会答应，练成之后也必有重谢。墨道医既然认得出这烛九寒毒，便肯定知道夜枝已是走投无路，只求一条生路...”
“夜枝道友，这忙我帮不上”
这次换做墨鞅没等夜枝说完，果断干脆的拒绝了夜枝的诚恳请求。
要知道，觅境期拒绝仙境期提出的请求，在东洲任谁知道都能惊掉下巴了，更何况还是对方迫不得已关乎生死的相求。
“若是道友觉得我是见死不救的恶人，即可把我斩了也无事。”
“墨道医...为何？”
夜枝也同样是一脸茫然，根本没有想到墨鞅会拒绝，更拒绝的如此决绝。一直毫无变化的脸上也终于出现了起伏，粉薄的小唇尴尬的张开停在半空，眸子中先又今天已经出现过数次的震惊，转到了不解，又慢慢黯淡下去。
“不为何，医者医道为本，不想平添自己无法承受的业障罢了。”
墨鞅挺起了胸膛，回答的十分淡然且坚定。
“平添业障...为何会这么说...夜枝从未行过大恶之事，更是积攒了不少功德，还请墨道医千万别因为此前的冒犯误会了夜枝...”
夜枝一下子脸上布满了焦急之色，赶忙解释起来。
啊~多谢款待~
能看到冰山美人这幅焦急的可爱模样，真的是又多赚了一笔。
墨鞅脸上眉头紧皱，心底都已经幸福的给大道老祖烧上高香了。
“夜枝道友，我要是帮你炼成了逆源炎丹，你就真的活不长了。”
“这...这炎丹吃不得吗？”
夜枝现在已经全然没了仙境期面对觅境期时那份冰冷和威严，小心的问道。
“你这烛九寒毒已经深入源境，冻损了元基，全靠源气苦苦支撑保它不碎，早已是无药可医的绝症了。”
“可是天玄山的...”
“作为道医，夜枝道友你也不比告诉我给你开出含有逆源炎草药方的人是谁，这已然是你和他之间的因果，我只是不想染上后果所造成的那份业障罢了。”
墨鞅的声音又提了几分，一副绝不会动摇态度。
“那至少，至少请墨道医告诉夜枝为何这炎草不能治疗我这寒毒。”
夜枝的声音，已经有些略带颤抖，原本清亮的眸子也越来越黯淡。
“很简单的药性不合，逆源炎草虽热性不烈，却无比汹厚，化解寒毒自然是能做到。但我也说过了，你的寒毒已经深入源境太久，早已冻废了元基，若是这时候一团热流忽然将你源境寒气尽数化去，会落得怎样的下场？”
“啊......”
夜枝听完恍然一声，瘫坐在了墨鞅面前。
那下场，必将会是源境轰然倒塌，碎裂，之后随着热流熔化作灵液腐蚀全身，而她也会道消身殒，甚至连一丝残魂都不会有。
夜枝作为仙境期大成的强者，墨鞅的解释都已经这么直白了，她怎么可能听不懂。
但是明白了更代表着压在他身上百余年一直的坚持，对于希望的期盼，瞬间化作了吞噬内心的绝望深渊。
一瞬间，她原本就支离破碎的源境之内，升出了几道纤细且浓郁的黑气，在夜枝的源境之中相聚成了一小团黑炎。
被绝望吞噬，内心立马就生出了魔障的胚胎，可见这么久以来的求生之路对她来说是多么的不易。
从这一刻开始，夜枝那碧蓝眸子中的明亮彻底的灭了，周围的事物也感知不到了，呆坐在地上用空洞的双眼无神的看着逆源炎草的方向。
呼啸而来的绝望，心魔的诞生，让夜枝封闭了心灵，如同一只无了魂魄的人偶一般。
“这...不至于吧...”
墨鞅有些尴尬，他完全想不到这样的展开。
这姑娘，也太过于要强了。
这种万事都要自己来的性子，只会导致天塌下来也只有自己扛的下场。
况且不过是烛九寒毒而已，不至于这么绝望吧，不就是被黑诊所坑了吗，仙境期难道还找不回场子？
算了算了，救人要紧吧，还等着诊费以后逍遥自在呢。
墨鞅内心一阵吐槽，随后坐在了夜枝面前，吞了一颗元阳丹便搭上了夜枝的手腕。
.......
不知过了多久，夜枝似乎感觉到了一股微小却十分温暖的热流围绕在了自己那冰冷的源境之旁。
随后，蜷缩在寒冷刺骨源境的她听到了一个声音响起。
“你所求的生路，值得你放弃什么？”
夜枝先是一怔，随后抬起了头。
百余年的求治，早已如果一块厚重的石板，让她的内心再经不起任何波浪，逐渐的，也让她丢失了表情。
而今天的这个声音，让自己内心那盖的死死的石板，荡起了多年不蹭感到的剧烈震动。
“若是消失于世，又有何值得放弃一谈，本属于我的也迟早会变作他人的，毫无价值。”
夜枝苦笑起来，在灰暗冰冷的源境中凄凉的笑了起来。
“若是死了，就毫无价值啊...”
“那如此，生就等于你的价值了吗？”
“若能生，若能逃过这命中定数，若能证我心道，那便是我留存于世的价值。”
夜枝内心又是一阵颤动，她从生到今日从未做得半分愧心之事，但是现在的心境将这话说出其中却一点都没有底气。
只是“如果”而已，她一向骄傲的求道之心，成为空话之时谁能想到会这么的无力。
“可若求得生机，逃过命劫，却无法再证道心呢？”
声音再次响起，发问的语气有些引人不快。
“要如此的话，夜枝便甘愿赴死！”
“好！道友你命不该绝，还请快快醒来吧。”
声音一落，夜枝就感觉得到源境四周那细小且温暖的热流瞬间扩张开来，隔着源境都能看到那越发明亮得到光芒，直至夜枝眼中被光芒淹没。
再等夜枝回过神来，看到的是一张十分清秀的脸庞，额前布满了汗水，正不时的聚集滑落而下。
“欢迎回来。”
清秀的面容开了口，想起了那今天一直让她处于吃惊的声音，只不过此时变得异常的温柔小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