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论上来讲，现在的顾永欢想回一高是很难的，有门卫加门禁卡的双重关卡镇守在学校大门口，她几乎不可能从正门进入学校。
不过，顾永欢现在获得了维切斯的力量，她当然能选择不走寻常路。夜色渐显，她绕到邻着学校的一座公园内，见四下无人，她直接变身飞过学校围墙，降落在学生宿舍楼旁的小花园里。
一高的教学政策很独特，学校很少占用假期补课，周六周日甚至会正常双休。在这种相对宽松的学习环境下，一高的升学率在省内仍是首屈一指，真是不得不让人感叹，生源好就是可以为所欲为。
今天是周六，校内人影稀疏，再加上夜晚的掩护，顾永欢并不太担心自己会被发现。
运气很好，宿舍门口的值班室里居然没人。顾永欢正了正自己的帽檐，迅速起身溜进了2号宿舍楼，接着顺着楼梯爬上2楼。
在一高读了一年多，算上这次，顾永欢总共就进过两次宿舍楼。之前说过，顾永欢是自己在校外租房子住的，在一高选择走读的学生多是庐江本地人，顾永欢大概是唯一来自外地的走读学生。
这貌似奇怪，又其实并不奇怪，因为顾永欢讨厌学生宿舍。
她走上2楼，2楼一个人都没有。
面对意外空旷的走廊，她心里有些庆幸，又有些畏惧。她边上是擦得锃亮的乳白墙砖，脚下是一尘不染的大理石地板，眼前是一个个在走廊内整齐排列的门牌号，每个门牌号下都有一扇对应的房门。
深蓝色的防盗房门一扇又一扇，从顾永欢身边一直延伸到走廊深处。走廊里很安静，声控的廊灯没有亮起，幽深的走廊仿佛没有尽头。顾永欢又想起许多年前的夜晚，想起那夜看到的黑洞洞的枪口。她见到幻觉，她仿佛听到枪声再度响起，每一个写有编号的门牌应声破碎，每一扇房门都被推开，每一间房里都走出同样一个人。
走出的那人绝对是个魁梧的成年男性。他肯定戴着一张医用外科口罩，因此看不清面貌。他必然穿着一件白西装，左手倒提着一柄不知从哪儿弄到手的老式杠杆步枪，右手拎着一个遍体鳞伤的小女孩。他的领带理所当然是鲜艳的猩红色，顾永欢不知这个颜色是原先就有的，还是后来染上的。
他转头，他看见顾永欢。他盯着顾永欢，他纯黑的眼眸里没有光彩，他的眼神深不见底。
他的眼睛里只有麻木，疯狂的麻木。
但顾永欢知道他正在笑。
月光穿过窗户洒在男人身上，在惨白的月光下，白西装更显凄厉，红领带更显妖异，杠杆步枪更显沉重与冰冷。此刻的男人宛如一尊堕落至下界的天使，既神圣又邪恶，既圣洁又污秽，他的身上既有神性的美，也有魔性的丑恶。
他在笑，他举枪指向右手拎着的女孩，他扣动扳机。
砰！
「顾永欢？」
维切斯察觉到，顾永欢的神色很不对劲。
「没事，我没事。先去找封云吧。」
顾永欢回到现实。她擦掉额间的冷汗，压下嗓子眼里冒上来的呕意，在走廊的尽头停下。她不愿再去想先前所见的幻觉，她转身，面向那块写有「2214」的门牌。
顾永欢伸出手，准备按下门铃。她犹豫了一下，缩回手，又伸出手，缩回手，又伸出手。
她最终还是下定决心，闭上眼睛，狠狠一巴掌拍在门铃按钮上。叮咚的门铃声响起，可好几十秒过去了，无人应门。
「怪了，胖子不是说他在寝室吗，难不成他放我鸽子？」
小声嘀咕着，顾永欢打开YouNatter，给封云发去又一条短信。
「你人呢，我到你宿舍门口了，敲门没人应。」
「我在，我听到你敲门了。」封云几乎秒回道。
「那你还不开门？」
「我这是有原因的。我跟你说，我接下来说的事，你不要害怕。」
「……这么说来，我其实也有想和你说的事。」
「你想说什么？你不会接下来要说，你想说的和我想说的其实是同一件事？」
「谜语人给爷爬，烦死了，你tm到底开不开门？再不开我走了。」
「大爷别走啊！我开，我开还不成吗！但我要你发誓，接下来你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能和别人说。」
「好好好，我答应你。磨磨唧唧的，真是……」
顾永欢键入最后一条短信，然后按下手机的息屏键。她听到面前房门的门锁传来咔哒一声响，门从内侧被拉开。
然后顾永欢蒙了。
她后退半步，瞥了眼门旁边的门牌。门牌上确实写着「2214」，2公寓2楼第14号房间。没记错的话，2公寓住的全是男生。
她转头看回2214房门内，房间里站着一位超级眼熟的栗发少女。
这不就是之前她在富民路上撞到的那人吗？她为什么在封云房里？死胖子交女朋友了？还敢带回寝室里？
栗发少女也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顾永欢。她将头伸出来，左右看了几眼走廊，在确信了走廊里只有顾永欢一个人后，她尴尬地将头缩回来，眼神变得飘忽不定，不敢与顾永欢对视。
「呃……那个……这里是封云的房间吗？」越是沉默就越是尴尬，顾永欢决定首先站出来破局。
听到这句，栗发少女愣了一下，「你是来找封云的？」
「是，我和他约好了在他宿舍见面。」
「你放屁，我怎么可能约女人见……」栗发少女的语气变得激愤起来，他眼珠一转，正欲怒斥顾永欢一番，却在看到顾永欢握着的手机时停了下来，「粉色的Xony Speria Zx2？世上居然有第二个憨批在0202年还在用这破手机？等等，你不会……」
栗发少女上下打量了一圈顾永欢。
「……欢哥？」
「你……胖子？」
在对方点头后，顾永欢真的听到了自己三观碎裂的声音。
怪事天天有，今天特别多。
「……那个，怎么说呢，欢哥，你想说的还真和我想说的是同一件事？我自认为自己已经很好看了，想不到欢哥你变得比我还……漂亮？」
「你给爷爬！进屋再说！」
栗发少女，哦不，封云，之前她一直是一副担惊受怕的样子，在知道眼前这个黑发的矮萝莉就是顾永欢之后，她的表情变得微妙起来，嘴角一直挂着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气的顾永欢眉毛直抖。她领着顾永欢在书桌旁坐下，还抛给顾一罐可乐。
「所以，欢哥你是怎么变成这样的？你旁边那条会飞的金鱼又是什么玩意儿？」
顾永欢费了好大劲儿拉开易拉罐，一口可乐灌下去，却是呛的自己直咳嗽。她只觉得可乐入喉时，自己的嗓子像火烧一样痛，喝进的可乐根本咽不下去。她抹了抹眼泪，丧气地把可乐罐送回桌上。
「这是什么事嘛，变身后居然喝不了快乐水了——胖子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你为什么也变成女生了？你旁边那条金鱼又是个什么？」
封云指向盘旋在顾永欢身边的某只金鱼神。
「你居然看得见这条金鱼？」
「他当然看得见，」维切斯觉得头有点痛，「麻烦，庐江市原来不止有我在。你这位朋友也和某位神祇签订了契约，他看不见我就怪了。」
「啊？什么契约？你养的这金鱼还会说话？」封云一头的问号，她完全搞不清状况。
养？
「顾，我可以打他吗？」
维切斯的笑容逐渐核善。
「请便，注意别下死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