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往常要晚了几十分钟,顾永欢急匆匆地赶到了食堂。
封云和李忆秋实际上已经吃完晚饭了,不过,她俩还是习惯性地坐在老位置上,等着顾永欢来。
「不好意思,来迟了。」
坐到位置上,顾永欢呼哧呼哧地喘气,喘着喘着甚至咳了起来。
从10017号病房出来后,顾永欢知道时间不早了,觉得不能让封云和李忆秋多等,便一路跑了过来。
她这体质真是有够差的,从10楼到食堂,有超过一半的路程都是在电梯里度过,顾永欢实际上只跑了二三百米的距离,却还是跑的上气不接下气。
「顾永欢,你干什么去了?」望了望顾永欢的头顶,李忆秋的表情变得古怪起来。
「我去10017陪病人去了啊,还能干什么,你这是什么眼神?」
顾永欢她很是不解。李忆秋看现在的她时,就像是在看什么外星生物,她并不喜欢别人用这样的眼神看她。
「陪病人能陪成这样?我建议你照照自己。」
李忆秋掏出手机,启动前置摄像头,将手机递到顾永欢面前。
手机屏幕上拍到的顾永欢,实话说,一言难尽,尤其是发型。
顾永欢此时的发型,怎么说呢,很有个性。
在头发里塞个二踢脚,点火后再戴上帽子,待得帽子里砰砰炸两下之后,再把帽子取下,此时得到的发型,也绝不会比顾永欢现在的发型更乱。
一半像被爆竹炸过一样糟糕,一半像是被台风刮过一样飞扬,乍一看竟然有几分艺术张力。如果硬要为这个发型取个名字的话,最合适的名字恐怕会是「自由」。
「我……我这头发是怎么回事?」
顾永欢人傻了,她完全无法相信,自己居然顶着这样一个鸡窝,一路从10楼跑到食堂。
怪不得路过的人看到她时,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奇异表情。
「欢哥,你问我们,我们问谁?」封云直接上手,开始帮顾永欢梳理头发,「欢哥你就没点头绪?」
头绪?我之前能去干什么,无非就是在10017和汤念晴打了一架,聊了会儿天,然后一起睡了一觉嘛。
说到睡觉,汤念晴和我一块睡的时候,搂着我蹭来蹭去,还疯狂搓我的头。那家伙是不是真的很缺爱啊,未免也太喜欢身体接触了。
我去!就是这个,那家伙搂着我的时候老是搓我头!我就说我离开的时候,汤念晴她在笑什么,合着我现在这个发型是她给搓出来的?
「那家伙……下次见到她,指定没她好果子吃。」顾永欢的嘴角开始抽搐。
见顾永欢满脸愤恨,封云知道,顾永欢肯定是想起了什么。
「欢哥,你是不是想起啥了?」
「嗯,我好像知道是谁了,明天就去找她算——」
「呀啊!!!!」
顾永欢话还没说完,一阵突兀的尖叫声由食堂外传来。紧接着,顾永欢她们听到一个女人在呼救。
「喂,你怎么了?救命,快来人啊!」
这不是什么寻常情况,有人在呼救,肯定是出了什么意外。
「怎么办,去看看?」封云提议。
「肯定是谁遇到麻烦了,这种事儿耽搁不得,走。」
李忆秋拍桌起身,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往食堂外。顾永欢也放下筷子,与封云一同跟在李忆秋后头。
可能是因为她们一听到呼救声,就立刻跑过来查看情况,顾永欢三人最先赶到呼救声传来的地方。
在步行通道旁的水泥地上,有一位大概二十来岁的年轻女性正躺倒在地上。另有一位中年女士半蹲在倒下的年轻女性旁边,将年轻女性的上半身扶起,不停地摇晃着。
「你这是咋了,怎么突然就倒了,别吓妈妈啊!」中年女士已然带着哭腔。
「阿姨,这是怎么了?」
李忆秋见有人倒地不起,连忙跑到中年女士身边询问情况。
「我女儿……我女儿她刚刚还走路走的好好的,突然就一头栽在路边了,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中年女士十分慌乱地答道。
关心则乱,这位阿姨显然没遇见过这种意外,完全失了方寸。
「阿姨,我略懂点医术,我先帮您女儿看看。封云,你赶紧打急诊科室的电话,叫他们下来救人!」
李忆秋不愧是出身于「药王」一脉的修道者,在这种时候,她表现得格外冷静。
她屏息捻指,暗运神力,一指点在倒地者的人中上。这是她的家传道术之一,能通过调用神力,窥见一个人体内五脏六腑的运转情况,某些情况下比X光机还要好使。
李忆秋闭上眼睛,意识沉入倒地者的身体内。大概十几秒后,她猛地睁开眼,一滴晶莹的汗水由她的额间流下。
「阿姨,你就先这样扶着她别动。我的朋友已经打过电话了,医生很快就来。」
嘱咐了倒地者的母亲几句,李忆秋站起身来,默默地走回到顾永欢身边。
「怎么样?」顾永欢低声问。
「没救了,」李忆秋深深叹气,「简直不可理喻,我从未见过这种情况。」
「啊?没救了?」
顾永欢惊讶地险些叫出声。
意识到倒地者的母亲还在附近,顾永欢一脸紧张地偷偷瞟了那位母亲一眼。见其还在一脸担忧地扶着自己的女儿,没听到那声「没救了」,顾永欢才暗暗松一口气。
「怎么回事,猝死?」
「不是,」李忆秋摇头,「我刚刚检查过了,她女儿全身的器官都已经衰竭,简直像是自然老死一样。」
「老死?你没搞错吧,她女儿才多少岁,看样子也就二十多吧?」
「我也希望我搞错了。」李忆秋感到一丝无力。
在接到封云的电话后,很快就有好几个抬着担架的白大褂,急匆匆地跑了过来。他们小心地将昏迷者抬上担架,接着迅速离去,不一会儿就消失在顾永欢她们的视线里。
「还有,我想,我得说件事。」犹豫了一下,李忆秋开口道。
「你说。」
顾永欢见李忆秋面色凝重,心里也不自觉地紧张起来。
「那个被抬走的、昏迷倒地的人,我刚刚说了,她体内几乎所有的器官都已经衰竭。我在检查她身体的时候,发现有点不对劲。」
「怎么了,哪儿不对劲?」
「她体内的生命力,根本不是自然流逝的,倒像是被人强行抽走的。我以前遇到过不少修行邪法的修道者,被他们吸取过生命力的人,也是会出现全身器官过早衰竭的症状。」
有问题。
李忆秋的话语里,传递出这样一个信息。
那位年轻女性,不是因意外事件倒地昏迷,而是被人故意所害。
「李忆秋,你难不成想说,有人抽走了她的生命力?」
「我问了那个阿姨,阿姨说,她女儿是陪她来医院的,在出事之前,她女儿一直很健康。那些修炼邪法的修道者再厉害,也很难一次性吸死一个健康的成年女性。我想,下手的恐怕不是『人』。」
不知为何,李忆秋她想起自己的表叔,BCAE庐江分局的已故局长,庞明亮说过的话。
神明们失去了「信仰」,他们的力量因此衰退。于是,他们转而寻求「信仰」之力的替代品。
人命。
她注意到,就在那个年轻女性昏倒的地方,有一个下水道井盖。
这是个钢铸的格栅井盖,井盖上开有许多方孔,以便于积水流入。
那些方孔虽然不大,可也足够蛇、老鼠、蟑螂之类的脏东西进出了。
「神这种东西,会不会愿意放下自尊,去钻井盖上的孔呢……」
「李忆秋,你刚刚说什么?」
顾永欢听见李忆秋在自言自语着什么,有点好奇地问道。
「没什么,只是在瞎想些不着边际的事情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