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色绒毛覆盖大地,随风吹拂而掀起紫浪——
然而生态位竞争不存在任何诗意,大地覆盖的实质正是抢占每一处阳光照耀之所,最大限度地利用起阳光的力量。因而在视黄醛大地覆盖的暴政之下,新生的反抗力量也在蠢蠢欲动。
争夺,征服,拥有一切,否则死亡。
此时此刻的海面之下,更为庞大的生命脱离了大地的怀抱,自海盆之底缓慢浮升。它一直持续向上,感受着温暖的海水随着脱离火山口不断冷却,又感受到海水随着阳光的迫近愈见温暖。
它与此前覆盖大地的绒毛球菌不同,它能够靠闭合口器并向腔内释放酸液来分解捕捉到的其他生物。它生来便不靠自养而存续,它依靠的是杀戮。
就这样,这个庞然巨物悄然接近了它来到海面之上的第一个猎物……
如果说生物演进此事有何必然的话,那就是生命必然要走向相互竞争,在挣扎中生存,并在死亡的压力下被迫向更高级进化。
在这个当口,生产者和消费者已经依次登场。获得更高能量优势的个体会挤占其他生物的生存空间。因而即便是原本的优势生物也不可能永远高枕无忧。进化的压力已在眼前,不找到逃离死亡命运的出路就意味着自身的灭亡。
即便这些,不是出自任何感性的情感,只是冷冰冰的自然法则在发挥筛选作用。
某种意义上,由于进化的随机性,找到进化的“正确道路”是极为偶然的。
即便自然选择会将百万分之一的概率变为现实,尝试一百万次之后的成功与尝试第一次便成功依然会带来巨大的分别。
紫色绒毛球菌在海上的漂浮中,逐渐获得了能够制造更强粘连能力的胶。并在海水翻腾中,在胶之中形成了小气泡。这本身是无关紧要的事件,然而随着胶的强度和韧性越来越强,气泡得以越发膨大,而当气泡所携带的绒毛球菌的群体本身足够轻,只消微风吹来,它们便可以乘风而起,飞向云端。
当飞行器官里所充斥的只是单纯的空气,那么风停止之后,气球就会开始渐渐下坠。然而当绒毛球菌之间变得可以紧密协作,这个更为庞大的生命体就获得了前所未有的能动性,就像捕食它们迫使它们进化的吞水虫一样。
然而距离气球虫彻底解决这一难题,能够自由的翱翔于空中,尚有一段时间,在这之前,它们与吞水虫仍旧进行着漫长的依靠运气的生存竞争。
而使生命翱翔于空中的伟大力量与另一位屠戮者有关,它所造就的一切,让世间万物在亿年的尺度下宁静的死去。
是的,没错,覆盖大地的实质就是争夺阳光,作为自养生物,夺取每一寸阳光用于转化为自己的能量,给地面贴上薄膜。让被覆盖于自己之下的生物无处生存。
然而绒毛球菌反射出的紫色诠释了一个简明扼要的道理,那就是光谱尚有未被视黄醛的暴政所完全占据的部分。
因此,古藻类在艰难的求生之中,不知是花费了数百年,上千年,数万年,乃至数十数百万年,才终于掌握了能够在大地覆盖之下逆转一切的办法。
其名为光合作用。
原料是大气中充沛的二氧化碳和海洋中几乎无限的氧烷,以及从古菌的牙缝里争夺来的阳光。将氧烷分解为无用的废料氧气和重要的物质:氢。
大地必将一度死去,而复生之时,也必然变得更具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