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她脸上的表情有多幸福,到家后看到那两份已经彻底拉不出丝的海鲜焗饭时,她的表情就有多绝望。
对于一个非专业芝士爱好者而言,拉不出丝芝士根本就不叫芝士。
我也试着再加热了一次,但加热后的成果却并不尽如人意。
幸好我当时多买了些材料,便重新穿好围裙钻进了厨房。
“咦、咦咦咦?老哥不用这么麻烦啦!又不是不能吃了!”
“没事没事,我昨晚让知夏你那么劳心费力,不好好给你做一顿丰盛的晚餐怎么行?你现在饿不饿?饿的话冰箱里有火腿肠,你先吃两根缓一下。”
“可、可那多出来的一份怎么办?”
“我明天带去单位送给同事吃。”
“那、那怎么行!这……明天的话岂不是比现在还要……呃……”
光是想想那种场景便足以让知夏露出难过的神情。
“放心吧,我们组长已经把这个月的工资全氪到手游里了,前几天跟我们说只要是比盐水更能补充蛋白质的东西她都来者不拒。”
也不知道我们之间到底都经历了什么,才会演变成我在厨房里忙上忙下,而知夏站在我旁边练习着她的配音台本,时不时地喂我喝两口珍珠奶茶的微妙局面。
而且……而且!她今天练习的内容好像还就是个软萌的妹系角色!
这么近距离地听着她叫我“欧尼酱”,我切菜的手都有些发抖,差那么一点就把手指给切下去。
总算是有惊无险地完成了所有的工序,接下来只要等待烤箱的计时归零就可以让知夏吃到她期待已久的海鲜焗饭了。
我抹了一把汗,从她手中接过了那杯只剩下不到一半的奶茶。
看着半蹲在烤箱前一动不动,时不时吸溜一下口水的知夏,着实是想和别人炫耀一下自己的可爱妹妹。
请问你们看到我家知夏了吗?
她没丢也没怎么样。
只是她太可爱了,我觉得你们都该看看。
但不一会,我心中却浮现出了想象中她昨晚的焦急模样。
其实我很清楚,在我晚上碰到她那时,因她不坏的心情便妄下定论说她可能通过了甄选会,那只是我的一厢情愿罢了。
知夏一向是个开朗而坚强的孩子,她似乎从来没有什么愁事。
可我也清楚,像她这样拥有不太美好的童年的孩子,不管有什么烦心事都会尽可能地掖在自己心里。
我曾经也是一样,所以我才这样珍重这个妹妹。
自我认识她以来,我只见她哭过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是在我为了从她那个混账“前爸”手中抢回外婆留给她的项链,一时冲动一个人闯进流浪汉的聚集地跟他们大打出手,最后重伤住院的时候。
从那以后,不管遇到怎样的困难,不管摔得多痛,她都从未在明面上流过眼泪。
她笨手笨脚地,经常摔倒却又喜欢活蹦乱跳,时不时地总会磕出鼻血。
她说,鼻血是心灵的汗水。
但我在替她洗床单枕套的时候,却又不止一次发现被眼泪打湿的痕迹。
我最开始也曾直白地坦言问过,可她却一直推辞,说那是她做梦梦见好吃的芝士蛋糕时流下的口水。
我也经常委婉地表示不管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情都可以和我聊,我是她的哥哥,是个过来人,能够替她出谋划策,最不济也能当一个倾听者。
有些事,说出来就能舒心很多。
可她总是一笑了之,宣称自己一直都很开心。
今天她也像往常一样,以“吃这些会伤到嗓子的”为由,把海鲜焗饭里绝大多数的虾仁和蛤蜊统统夹到了我的碗里。
因为我喜欢吃海鲜,虽然我胃口不好吃多了会难受,但总也耐不住诱惑。
“都怪老哥,害得我今天被老师狠狠地数落了一通呢!我之前明明都说过让老哥你别在外面喝酒了,你偏不听,哼。”
“抱歉抱歉……我保证,以后绝对不喝了,真的,我保证,等会吃完饭我就给你写保证书。”
“签字按手印!”
“好好好,签字按手印!”
书面的保证总比口头承诺更有效,但有时立下的字据该撕也得撕。
譬如在跟美术或程序组对接的工作人员立下“死也不改了”的生死状之时。
“这还差不多,下不为例!下次思博哥要是再拉你出去喝酒的话,你就把保证书拿给他看!老哥你要是敢食言我可就再也不理你了!”
这是知夏少有的认真语气。
“哈啊……行吧。那鸡哥他肯定又得管我叫‘妹管严’咯。不过他都当爸爸了,这几个月应该也不太会喝酒了吧?啊,对了!知夏,鸡哥他女儿的满月酒上是不是可以通融通融?一点也不喝,多不给人家面子啊!”
因为父亲的缘故,我本就很讨厌喝酒。若不是被任阳拒绝这事让我实在太难受,我肯定不会喝这么多。
可作为一名社会人,终究应了那句“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成年人的饭局,总也少不了喝酒应酬,虽然跟同辈可以说“不胜酒力”换上其他的饮料,但跟年龄大些的领导这么说,他们就会觉得你看不起他们。
尤其是在这种“盛大”的“庆功会”上。
这关乎到他们的“面子”。
“不行!”
知夏的回应斩钉截铁,不容辩解。
“好好好,不喝!说不喝就不喝!到时候咱俩拿奶茶敬鸡哥!”
“这还差不多嘛~”
一边说着一边用叉子卷起芝士送进口中,知夏总算恢复了笑容。
但她却话锋一转,提起了我故意避开的话题。
“说起来……虽然老哥你害得我被老师骂了,但也不完全都是坏事呢!”
“……怎么突然又说起这事了?”
“唔,怎么说呢,我不是和老哥你说了今天下午有甄选会来着吗?”
“嗯,对啊。”
我实在是摸不着头脑,心想着既然她主动跟我提起来了,那说不定十有八九是通过了。
不然,以她的性格一定会因为担心我自责而一直把失败的结果埋在心底。
“我抽到的台本里有一段很重要的哭戏,然后嘛,我嗓子不是有一点哑嘛,刚好就因祸得福了,还被评委夸奖情绪到位了呢!”
“那我下回是不是应该再吓唬你一次?”
“这可不行!”
知夏嘟起嘴在头顶用双手打了个十叉以示拒绝。
考虑到这是她第一次成功通过甄选会,说不准可以借此顺利出道。我觉得这是个能多给她塞点零花钱,为她买些礼物的好机会,因而就假借庆祝之名提了两句。
“笨蛋老哥怎么比我还急呀!结果要下周才能出来呢!”
“都被评委点名夸奖了那不是稳得不行吗?”
“老哥你可别毒奶我!到时候要是落选了我哭给你看哦!不过……要是真的能通过的话,我确实也想和哥哥一起出去吃顿饭庆祝一下。到时候我们一起去吃肯德基吧!”
我揉了揉知夏的小脑袋。
“别说是肯德基,只要知夏你想,就是什么米其林三星——就是国宴我都带你去吃!”
“那、那我还想去水族馆看鲨鱼!”
“看!现在出发都可以!”
“没必要那么着急啦,那老哥说好咯?如果我通过了的话,国庆的假期要陪我去水族馆玩!拉钩!”
我虽然没那么聪明,但“就算没通过也能带你去”这种话,我还是有分寸的。
“好,拉钩。”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她总是体贴地关心着我的感受,而我却总是想让她多对我撒撒娇。
“水族馆,鲨鱼,嘿嘿~鲨鱼!唔……说到鲨鱼……”
在拉完钩后,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
“老哥,我有个事想问你。”
“嗯?你尽管问。”
“你和那个周姐姐之间……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