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因为我清楚他并没有在阴阳怪气，我的心才会这么痛。
若是用漫画的表现手法。刚刚瑞木毫无恶意地说出的那句话已经变成了一支利箭贯穿了我的心脏。
“……不，呃，其实……说是‘多’，可这个‘多’，也得看和什么比不是。”
算上每天就算没什么活也在公司滞留到九点的加班费，我的月薪也才刚刚摸到了五位数的门槛。可据我所知，面前这位可以“身兼数职”的天才，他的月薪应该是我的三倍以上，比起任阳都不遑多让。
听到我这话，瑞木快速地眨了几下眼睛。察觉到自己好像说错了的话的他老实地向我道了歉。
“唔……对不起。可、可飞鸟你都这么忙了，为什么只能拿到很低的薪水呀？我觉得飞鸟你当时要是继续写书，再稍微出一下色相换换热度，收入应该不会比我低很多呀！”
“你这人还挺会开玩笑的。你说的根本不可能啦，要是能靠一本书就有和你相匹的月薪，那我岂不是早就在热销榜上榜上有名了？我这快三十岁的人，将近一米八的个头儿，哪还有什么色相可卖。
况且我擅长的风格受众很少，又不喜欢蹭热门题材的热度，只写自己想写的东西，挣不着什么钱的，当个爱好就完了。”
“那、那你也可以试试学别人卖惨呀！比如说自己穷得只能吃馒头泡面，家里人不支持都觉得你是个废物，各种压力让你得了抑郁症……”
趁着他还没说到什么会更加冒犯别人的话，我赶忙打断了他。
“好啦好啦，我对现在的生活其实还挺满意的。你想啊，我要是从这里辞职回家写书了，那谁又能没事过来陪你玩呢？”
“切，你本来就没怎么来找我玩过！再说我又不是不能陪你一块辞职，你不干我也不干了！”
“停停停，收，打住打住。真变成那样伯父肯定会伤心的，之后我有机会肯定会来找你玩的，你提前给我收拾个能落脚的地方啊。这事咱先不谈了哈，还是赶紧说正事吧。”
我深知这个话题已经不能再继续下去了，他也有所收敛，总算把文件接过去翻看起来。
看着我修改后的人设和剧情，他的嘴也没闲着。
“我这里有留给飞鸟坐的地方啊。”
“……那把折叠椅根本就打不开吧？”
“那个又不是给你的准备的——你可以直接坐在我现在坐的这把椅子上，可舒服了。”
“那你呢？”
“当然是坐在你腿上啊。”
收回前言，在我面前的瑞木从来都不是个会有所收敛的人。
我并没有再对此进行回应，在他翻看文件的同时，我也把自己做出修改的缘由告知了他。
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他似乎从来不在乎其他部门发生了什么事，一向都是在专心地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然后摸鱼打游戏而已。
“原来如此，把这个角色做好了飞鸟就能升职加薪了对吧。放心包在我身上！我从头再给你画，绝对能把她画成这个游戏里最受人欢迎的角色！”
听完我的说明，也把修改的人设看完之后，他捋起了连衣裙的衣袖，对着我秀起了他那根本就不存在的肱二头肌。
“谢谢你的好意，可……可这不太好吧？距离这个角色上线只剩不到两个星期了，哪可能忙得过来啊。就在原有的基础上稍微加点东西吧。只不过是个随大月卡赠送的四星角色，没必要让你为我这么费心。”
“什么叫‘只不过是个四星角色’啊！这明明是这三年来飞鸟你最上心的角色吧？”瑞木瞪大了眼睛看着我，“我认识你这么多年了，你写的所有东西我都看过。这几年来你写的角色越来越随大流、标签化，越来越没有灵魂了。可这个不一样啊，这个我一眼就看出来你是用了心的！”
“话是这么说……可以前的模型和立绘也已经很好看了啊。”
我并非不愿意接受他的“恩惠”，也并非优柔寡断。
因为“从头画起”这个词意味着的并不仅仅只是一张画而已，多方向的人设图、立绘，大的3D模型，放置在家园系统中的Q版模型，绑骨，所有的动作，以及一切与她有关的过场动画。
无一例外全都需要更改。
无论哪一个，都不是简简单单地小工程，纵使他是个天才也难以完成。就算他能在两周内赶制完毕……
我也不能为了我的个人利益就给他平添这么多负担，毕竟这对他本身并没有什么好处。
“怎么，你不相信我能在两周内做完？”
“当然相信了！只是……两周啊，你也有其他的工作要做吧？要是真的从头做起的话……你可能连玩游戏的时间都没了。”
“没有就没有啰。如果是普通的同事我肯定就像你说的那样随便改改了，可……我们是朋友吧？”
他把文件放到桌上，一手叉腰，另一只手攥成拳头轻锤了下我的肩膀，咧开嘴露出了不符合他容貌，像个大男孩儿一样的爽朗笑容。
“不管是为了朋友的升职加薪，还是为了朋友和自己都喜欢的这个角色，我都没有不倾尽全力的理由吧？”
话音刚落，他工作室的门便被敲响了，他的肩膀肉眼可见地颤抖了一下，脸上的笑容也即刻凝固。
“飞、飞鸟……”
“……没事，我去替你处理。”
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便自己一个人离开了工作室，准备去询问下来客的用意。
不过，门外站着的却是个我的熟人。
“Yo！阿宋！Why are you here？”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我差点就没忍住鼓起掌来，认识这么多年了，这还是我第一次听张哲宇说出一句除去“What the f@ck”以外的完整无误的英文句子。
“跟瑞木老师聊下修改角色，你呢？”
“Me too！”
惊了，居然连着两句都说对了。
不对不对，现在不是为这种事情高兴的时候。
“我记得咱们与瑞木老师有关的需求不都是在网上聊的吗？”
“阿宋的Dokusenyoku（独占欲）真强呢！”闻言，张哲宇挑了挑右边的眉毛笑道，“那么cute的boy可不能给you一个人，你都有Mrs任了。”
“你居然连这个词都会！还有什么叫我都有任阳了，我们两个之间什么都……算了算了，不谈这个。你也不是不知道，瑞木老师他很怕生人，在生人面前根本连话都说不出来，你就别太难为他啦。”
张哲宇这回把两边的眉毛都挑了起来，挤出了一副滑稽的笑脸。
“这个me当然know啦”，说着，他凑到我的耳边小声说道，“我就是看他一直这样，才想找机会多和他聊聊，看看有没有办法替他解开心结，可每次看到我他都会躲起来连话都不敢说，阿宋你和他关系很好，你知不知道原因啊？”
他虽然行事轻浮古怪，但从来都不是个坏人。
只是这次，他实在是弄巧成拙了。
我也凑到他耳边把现实告诉给了他。
“你的好意我替他心领了，不过你应该早点问我。其实……你的风格和让他变成这样的那个人有些接近，所以你的亲近可能只能起到反效果，让他更害怕，实在抱歉，让你费心了。”
说完这话，我从他身边退开。
“好啦，有什么事你就跟我说吧，我替你转达给他，或者你回去直接给他发消息也行。”
“Ok，给你添trouble啦，替我向他say sorry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