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乔恩忙完手头上的工作回来时,己经是黄昏了。
窗外的夕阳把这间坐落在因特镇近郊的旅店里笼罩进一片沉闷而苦涩的橙色光芒里。从驿站门口望出去,是一条用灰白色碎石顺意铺就的弯曲小道,道路看起来年泥泞不堪,已经被漫长岁月里的风雨和数不清的行人脚步构思出了脏乱而破败的地面,实在是令人讨厌。
小镇的街道上,零零散散地有那么几个行人,他们背着各种形状大小的行囊在夕阳下行走,大多数看起来都不太像是因特镇本地的这种乡下人。毕竟因特镇虽然说是一个镇子,却是最最低级的那种。近年来顶了天了能被叫做镇子的原因是:数百年来因特镇周边盛产的【水鬼】,也不知道是王都中的哪位大魔法师发现了这种怪物脑仁的何等妙用?
总之每每过上一段时间因特镇就会被从周边各路赶来的怪物猎人们挤满。这帮子天杀的怪物猎人们成群结队的在农田中嘶吼着,还经常性把篱笆墙推到两个,扰的那叫一个民不安生。
不过说来也是托了这群狗娘养的猎人们的福,因特镇由原来的一个怪物众多地方极偏的小破村演变成了今天这个有模有样的小镇。这搞不好就是那帮子小气巴拉的祖上给小镇子求来的福分吧。
但事实上乔恩并不关心那些个早就化成灰的祖上,身为旅馆老酒兼镇长的他眼里此刻只有坐在驿站大堂里的准备交【水鬼】尸首的怪物猎人们。
同样也在打量着驿站内的客人的,还有此刻独自一人窝在角落的斯巴鲁。
“这一只身体被破坏的有点惨烈,心脏那里也是被捅的不成样子,顶多值25索尔。这一只的话……嗯,是被刺穿脖子死的,脑袋和身体基本是完整的,算你35索尔吧。”
【水鬼】一种怪物,它们大约有七八岁孩童那般大,群居在水边, 长着一个半人半鱼的脑袋,皮肤呈蓝绿色, 瘦骨嶙峋。经常躲藏在淤泥之中,这些居住在水边的生物会攻击在河中沐浴的少女, 有时甚至将岸边的路过旅人拉下马匹, 拖入水中。
而目前乔恩的工作就是,从赏金猎人们手中回收蓝皮杂种的尸体。打好包,然后送王都去好给那些个大魔法师们,他乔恩的衣食父母们炼制魔药。
这当然是一份美差,毕竟换做是七年前的话,乔恩他充其量只是一个比别人多上两块好地富农。而且如果说现在让乔恩放弃现在这份差事转而去种地的话……得了吧,就是让把他在这儿的地全卖了然后去城里卖土豆他都不愿意搁这儿种地。
又累,又没钱。
就连这儿{婊}子们大多都不愿意给本地人卖。
“老板。”
这个突然间响起的声音猛的将乔恩从那无尽的牢骚中解放了出来。他抬起头,只见一个顶着斗篷的猎人利落的将三只【水鬼】摆在案上。
虽然整大片张脸都藏在斗篷底下,但听声音似乎是个孩子,他看起来至多五英尺五英寸(约1米6)高。
“这三只,怎么卖?”顶着灰色斗篷的少年问道。
乔恩于是抬头看了看这三只【水鬼】的成色。
……
“这样吗?”
乔恩转过身去,眠神里却带着几分可惜。
乔恩低头说:
“一只算你15索尔,三只总共给你45索尔吧,那个……”
在这一刹那,乔恩不自觉的感到背脊上一阵冰冷!那是一种偷粮贼的手腕触碰到刀口时的严寒。
冰冷,而又刺骨。
他猛地抬起头……
前面,还是那个至多五英尺五英寸高的孩子,除此之外便没有任何异常。
乔恩愣了片刻,低吟着。刚才那股冰冷的感觉只出现了那么一瞬间,之后就再也没有了任何感觉。
那么……那是一种错觉吗?仅仅只是因为初春还有些冰凉,而感受到的错觉?
在仔细思考再三之后,乔恩终于决定将这种感觉定义为错觉。他松了口气,内心暗自笑了一下,为自己刚才的神经过敏而自嘲。结束之后,他重新回过头,继续将下半句话说完——
“那个,因为【水鬼】最值钱的地方是它们的脑干,身体的完整性相对而言是次要的,所以说我这只能给你开低价。”
“对不起,孩子。”
最后乔恩还加上了一句道歉,虽然说他也不知道他自己为什么要加这句道歉,而且从理论上出发的话他也并没有任何做错的地方。
但在事实上却是,他就是向眼前的这个少年道歉了。因为他就是有那么一种,不道歉就会发生什么坏事的感觉。
“嗯,这样。”
穿着斗篷的年轻猎人在得到答案之后,于是规规矩矩的收了案上的钱币。数了数没有多给或者是少给之后,再度问到:
“先生,请问你还知道什么杀【水鬼】之外的活吗?”
乔恩,当地的安保负责人,因特镇名义上的镇长。如果换做一般的赏金猎人这么问他的话,乔恩早早就打发上他一句:
“你他娘的,见鬼!不干的话就回家种地去!然后你他娘就薰死在那该死的,臭气烘烘的猪屎圈里吧!反正会干的人多的是。”
要是换做别人,乔恩肯定这么说。但是这一次……
“到镇子的中央去,出门左转走到一个岔路口,那里就是,你注意一下广场边上。日落方向会有颗大榕树,然后大榕树下面有块告示牌,上面一般会有些委托……再然后的话……嗯,那些委托……总之你小心点儿,别把事情搞大的话总没错。”
乔恩越说越小声。
“谢谢。”
斗篷少年简短的说完,便转身离开。
………
……
“给我来杯酒。”斯巴鲁说。
乔恩于是给他的木杯呈了满满一杯黑麦碑酒。
斯巴鲁在将其一饮而尽而后“啊~”的发出感概。
“还有热可可么?”
“有,但你他娘的先把酒钱给老子付了。”
乔恩一脸厌烦的接过斯巴鲁扔过来的五个克拉米,然后开始埋头调制热可可。
“队长大人最近生意怎么样啊?”斯巴鲁问道。
“不怎么样,还只是初春,那帮水中的杂种在现在这个点算不上太跳。还有就是你小子讲话时别老靠的那么近,你难受以为你那口脏牙很讨人喜欢么?”乔恩一脸嫌弃说到,看的出来他真的不喜欢和斯巴鲁这个人说话。
斯巴鲁似乎也明白了这位保长的言下之意,于是他“嘿嘿嘿”的把脑袋缩了回去。
“他可真好看。”
“谁?玛利安?那个新来的裁缝?”
在认识的人里面,玛利安确实乔恩是镇中见过的最好看的女人了,毕竟像“如果那个裁缝的话,味道一定是棒极了!”这种类似的话斯巴鲁己经不知道说过多少回了。
所以对比乔恩也是见怪不怪,所以他现在很淡然的喝着自己手中的黑麦啤酒。
“刚刚和你说话的那个。”斯巴鲁说到。
此时,在某颗己经围了不少的人的大榕树树底,一个戴着斗篷的少年这么说:“这个委托,是我先看到的。”
乔恩睁大了眼睛看着他。
也许是因为刚才被惊到了那么一下子,他并没有立刻去擦试自己那满是唾沫的下腭。
“……你原来还是个【基】佬么?”
斯巴鲁并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选择了一种更为文艺的方式。
“啊哈———你不可能没发现了吧?斗篷底下那张清秀可人的脸蛋?我们这儿的那帮子悍妇们根本就比不了……嗯,我想他小弟弟的味道如果是我那里**,那一定是棒报了!”斯巴鲁满脸的兴奋:“所以从现在开始我要想个办法和那家伙搞在一起了,钱的方面的话应该不是个问题。”
“……那啥?”
“我确实是男女通吃!”斯巴鲁信誓旦旦的说。
“额……你他妈这几天不是每晚都在泡一个长得很靓的【婊】子吗?”
“嗯,但是我会腻。”
“那个……你不怕……”
“【精】尽人亡也算是一种不俗的死法。”
“有言说……”
“得,别有言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那个……那个………”似乎是被斯巴鲁彻底打败了一般,乔恩最后用这种有气无力的声音说到:“话说你小子知道那孩子是干什么的吗?”
“啊~当然知道,他跟你,跟我是干一行的。”斯巴鲁拍了拍腰间的配剑。
乔恩心里说呸,老子才不是和你这死【基】佬是干一行的好么?
“竟然你丫都和我说这种大实话了,那我也不跟你客气,我觉得你小子泡不上人家。”乔恩直接了当地说,毕竟玛丽安现在都还好好的不是么?
“那可说不准。”斯巴鲁指了指自己胸前的铁制勋章,他和外面那帮子一天天只会杀【水鬼】的杂碎可有着质的不同。他微微欠了欠身后,带着他的剑转身离开。不过在临走之前,他似乎是示威似的,丢下一句话——
“最来墓场那边的话可不是太安分,为了镇长大人您的位子安稳,所以劝您最好赶快解决一下自己镇子内治安的事。”
斯巴鲁离开了,在他离开之后,乔恩的目光终于从桌子底下转移到了斯巴鲁的背影上。凝视片刻之后,他再次回过视线,望着刚才被送过来的三俱【水鬼】尸体……
头部的切口相当的美观,就好像被工匠打磨过的石块。
“只用了一刀么?”
乔恩喃喃的说到。
大榕树下,横七竖八的躺着几个村民模样的男人,他们有的捂住肚子,有的捂住大腿,还有的捂住口鼻……
尽管他们捂住的地方大多都不一样,但他们脸上的表情却都是极为类似的——扭曲,痛苦,就好像是一幅蒙德里安的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