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月很快就在后花园找到了刘管家。
刘管家是一名穿着燕尾服的中年男子,他理着油光发亮的平头,蓄着一横浓密的一字胡,笔挺的燕尾西装和熨的没有一丝褶皱的条纹领带都让他显得神采奕奕,此刻他正在指挥园子中的佣人们清扫花园小道上的积雪。
看到了桑月的到来,虽然这位二小姐在家族中的地位并不是很高,但作为一名专业的管家,刘管家对待所有桑家的人都是非常礼貌和谦逊的,他把手背到身后,向着桑月轻轻地鞠了一躬,
“早上好二小姐,有什么可以帮助您的吗?”
桑月给他讲了关于换女仆的事情,刘管家沉吟片刻,露出了难为的神色,
“二小姐,最近到了冬季确实人手不太足,如果只是对艾米莉的做法不是很满意的话,我可以帮您多教导她一下,但如果迫切要换人的话可能还是有些困难……
等到明年开春我们补充了新的人手后,倒是可以帮您替换女仆。”
“这样嘛……”桑月摸了摸嘴巴,略微歪头说道,“是因为到了年关,不太方便招人吗……那,方便的话能告知下我的女仆是从哪里招的呢,我可以自己去咨询下吗。”
“唔那可能有些困难,家族的佣人们都是从家族名下的家政企业专门培养的呢,二小姐自己去找符合标准的人手可能有些困难。”刘管家微微摇头。
“艾米莉也是从家政公司选拔的嘛,我记得家族的新安家政是在二老爷名下的?”
“对的二小姐,新安家政目前是由您二叔打理着。”
“唔……那之前服侍我的女仆呢,能让她和现在的女仆交换吗,现在的女仆是两个月之前才跟着我,我想知道之前的那个去了哪里呢。”
“二小姐,您忘记了吗,之前服侍您的女仆,被您母亲调走了呢。”刘管家说道。
母亲?
桑月突然感到有些诧异,母亲在桑月浮现的回忆中极少出现,以至于桑月自己都忘了有一个血亲的事情。桑月现在体内这个叶风的灵魂对桑月母亲的事情没有印象非常正常,但为什么以前的那个桑月,关于自己母亲的事情也很少在记忆里出现?
不过随着管家的这句话,桑月想起来在自己最开始穿越到这个女孩身上时,在被家主责骂的时候,当时好像是有那么一个人为她求情过的,不过桑月那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的身体上,现在才想起来还有那么一回事。
那看来得去找自己的“母亲”问问情况了,说不定还能了解更多关于自己附身的女孩的事,因为虽然有时会有以前桑月的记忆在梦境里浮现,但并不是所有关于以前的桑月的事情,现在的桑月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问清楚了母亲所在的卧室后,桑月告别了疑惑的刘管家,回到了桑家大宅,通过门口大堂的电梯,上到了七楼,一边走一边观望,最后停在了一扇绣着金色花边的卧室门前。
桑月静静地看着卧室大门,伸出手正欲敲门,突然又停在了半空中。桑月挑战过灵力强大的伏魔师,面对过手段诡异的暗杀者,但在自己母亲的门前,桑月自转生到这个世界以来第一次,感到了紧张。
但这种紧张并不是什么害怕的感觉,只是单纯的有种说不出来的奇怪滋味。
“二小姐!”
桑月扭过头,发现一名梳着麻花辫拿着扫把的女仆正看着她,
“二小姐居然自己来了,月夫人肯定会很高兴的。”女仆兴奋地跑了过来,敲了敲卧室的门,“月夫人!月夫人!二小姐来看望你啦!”
呃,其实不是来看望的……
桑月当然不会说出这种话,她看着卧室门被打开,一名穿着睡裙的女子打开了房门,她的银色长发如瀑布般垂直落下披散在肩上,大大的眼睛如红水晶般晶莹透彻,精致白皙的脸蛋,如果不是胸前睡裙鼓起的明显要比桑月连身裙的花边小衬衫鼓起的高得多,都会以为这是一个少女版的桑月。
女子左右张望了一下,然后低下头发现了只到自己胸口的桑月正呆呆地望着她,激动地一把抱住。
“啊啊啊月儿终于愿意来看我了吗……”
这姓月的一家子不会有什么长生不老的妖怪基因吧?
桑月被压得有点喘不过气,她小心而艰难地推开热情地母亲,
“早……早上好,母亲大人。”
月夫人听到了桑月的问候,突然愣在了原地,然后呜咽了起来,接着眼泪像开了闸的洪水奔涌而出,“呜呜呜呜这孩子怎么越来越疏远了,以前明明都是叫妈咪的,啊啊啊啊啊”
桑月感到莫名的尴尬,小脸涨的通红,“呃……那……呃妈?”
然而这句话并没有止住月夫人的哭泣,相反,她哭的更大声了,“呜呜呜呜你终于肯叫我妈了……”
所以到底是要闹哪样!
桑月感到一时语塞,她还以为自己的这个母亲对以前的桑月并不是太好,所以桑月对这个母亲没什么记忆,不过现在看来好像不是那样。
但说实话,桑月其实又有些希望这位母亲是像桑家的其他人一样憎恶她的——面对厌恶和中伤,桑月可以无所畏惧,但面对一个爱自己的人,桑月反而会为自己没法回馈她的爱而内疚。
甚至这让桑月感到有些悲伤,因为眼前这位可怜的母亲真正爱着的那个女儿,早就已经死在半个月前那个冰冷的床头了,自己只是一个鸠占鹊巢的强盗,承受不住这种沉甸甸的、不属于自己的爱。
想到这个,桑月突然想起了自己在那个世界上的母亲,虽然一个是平凡而坚强的家庭妇女,一个是温柔感伤的贵族妇人,但此刻她觉得二者是那么的相似,只是眼前的妇人还有一个虚假的谎言能兜住她的感情。
而自己的母亲,劳累了大半辈子,好不容易等到独生儿子成才,终于成为大企业的首席数据官,年迈的她能安享清福的时候,儿子却……
桑月不敢再往下想,她揉了揉眼睛,至少自己在这个世界,就当是欺骗,也希望能骗得眼前这个妇人一生的安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