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想到第二天就要发起总攻，赵雅感到有些紧张。
一直以来被父亲庇护着的她，虽然也见识过这座城市的污浊与恶意，但从来还没有切身地体会过。
就像隔着屏幕欣赏电影的观众，能感知荧幕上角色的喜与悲，但真当自己也成为那之上的角色之一，却是截然不同的感觉。
有时候她真羡慕桑月，明明是个年纪比她小的孩子，却有着强大的实力，以及面对这座城市的黑暗时，那波澜不惊的心态。
实在是没办法想象，究竟要怎样的家族才能培养出一个这样的世家千金。
她倚靠着一边栏杆，看着外面的雨景，黑黝黝的贫民窟时不时有零星的灯火闪耀。凄冷顾忌的夜晚，才是这里的常态。
“嗨赵雅姐姐，还没睡吗。”
赵雅回过头，发现桑月正站在阳台的门口看着她。
“小月呀，晚上好……我睡不着。”赵雅苦笑了下，“明天就要上战场了，有点紧张。”
“其实你没必要去的，”桑月背着手走到栏杆边上，和赵雅站到了一起，“白冼也会理解的。”
赵雅摇了摇头，一袭火红色的长发在夜空下舞动，煞是好看。
“哪怕只是增大一份胜算，我也得去，为了父亲也好，为了打败巫毒帮也好。”
“是坚强的女孩子呀。”桑月微微笑道，“那明天我们一起走吧。”
眼前女孩温柔的笑让赵雅意外地感到有些安心，她忍不住伸手揉了揉桑月那可爱的小脑瓜，像在抚摸一只猫咪。
银丝般靓丽的头发顺滑而柔软，穿过指缝像有股清泉流过。
“啊啊不好意思，忍不住就……”赵雅收回了手，小脸显得有点绯红，她意识到自己和桑月还不至于那么熟，动作或许有些过分的亲昵。
“咳……嗯……”桑月咳嗽了几声，她也是鬼迷心窍了，为什么会觉得被摸头莫名的舒服，竟一时忘了阻止。
两人有些尴尬，齐刷刷地看向对街的楼房，沉默不语，只剩下雨滴声嘀嗒作响。
忽然，一声巨响打破了这宁静的夜色。
“敌袭！有敌……”
从随身pad传出的凄厉惨叫戛然而止，但这已足够引起整座据点的骚动。
桑月迅速掏出pad，切换到通讯频道，“这里是桑月，发生什么了？”
“桑……桑老大……白帮主遇刺了！”pad另一边，联合帮派成员焦急的声音传了过来。
桑月心下一惊，暗道不妙，她和赵雅对视了一眼，二人同时跑进门。
“白帮主在哪里？”
“指……指挥部！”
“我马上就到！汇报一下状况。”
怪了，指挥部那个位置在据点的顶层，刺客怎么绕过这么多防守袭击白冼的？
“啊！！！”惨叫声忽然从pad中传了出来，随后通讯频道变得一片寂静。
该死，桑月心中暗骂一声，加快了脚步。
“这里是何空，我也正在赶往指挥部，驻守其他位置的成员不要乱跑，后楼顶层的守卫立马赶往指挥部。”何空极富特色的烟嗓音从频道中传了出来。
听到何空的声音桑月略感到安心，她和赵雅一路向上，穿过空荡荡的楼梯口，来到了后楼的顶层。
走廊中空无一人，桑月运转附魔附身术让影武者附身，随后放出两只影鸦一前一后环绕在身边。
二人很快抵达了指挥部的门口，门口附近正歪歪斜斜地躺着几具尸体，地上是一片血泊。
指挥部房间那扇之前被踹烂的门此时正半掩着，明亮的光线从门缝中露出，但似乎有黑影攒动，时不时遮挡了一下光。
桑月伸出一只手轻轻护住身后的赵雅，随后收回影鸦，改召唤出两只影狼，其中一只走上前，用头顶开了指挥部的门。
门扉徐徐打开，一个人影此时正吊在半空中，背对着门口，在旁边通风机的鼓动中时不时地摇晃两下。
因人影遮挡光线延伸而出的阴影和门连成了一片，笼罩在桑月凝重面色的脸上。
后边的赵雅忍不住低声惊呼，随后她又立马捂住了自己的嘴，像是怕打扰到桑月。
桑月谨慎地站在门口，没有入内。
影狼徐徐靠近吊着的身影，轻轻一跃跳上桌，透过影狼的视角，桑月看清了人影的面貌。
不是白冼。
“砰”一声枪响突兀地撕开这片诡异的寂静。
然而早在地上的“尸体”抬起枪口前，桑月就已经做出了反应。
赵雅看见身前的桑月忽然一个箭步闪到一具尸体旁边，斗篷下露出的黑光在空气中划出一道直线，那具尸体不知何时抬起的手被砍飞到了半空中，而那断手中握着的枪在旋转中往天花板上开了一枪。
然后是忽然感觉到被什么东西顶了一下，赵雅踉跄一步靠到走廊的墙上，她低下头，发现是桑月召唤的影狼把自己撞了开来，随后第二声枪响来到，这头影狼身上迸发出黑色的血花。
接着又是一道黑光闪过，第二个开枪的“尸体”被桑月触地拖刀拦腰砍成两半，借着惯性，那断成两截的身体在空中形成两道弧线飞了出去。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间，赵雅此时才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她深吸一口冷气，要不是桑月惊人的反应速度，自己估计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
但现在来不及庆幸死里逃生，赵雅看到指挥部中那个吊着的人影不知何时已经失去了踪影，只剩一具影狼的尸体冒着黑烟倒在办公桌上。
“铿”的一声刺耳的金属交加声，桑月小小的身躯撞在了赵雅身边的墙上，震落一片尘埃，在桑月原来的位置上，一名穿着青玉帮白袍的持刀少年正冷冷地看向这边，目光如盯上猎物的雄鹰。
被打飞在墙上的桑月扶着墙站了起来，她转过头，对着赵雅，大声地喊道：
“跑！！！”
“可是……”听闻此话，赵雅知道眼前的对手必然相当难缠，可是她又不忍心丢下桑月独自逃跑。
“别管那么多，我应付得来！快跑！！！”桑月一边吼，一边持刀迎上白袍少年。
赵雅咬了咬牙，迈开了脚步，同时掏出腰间的pad，切换到通讯频道，“指挥部请求支援！桑月正在和刺客交战！”
“收到！立刻赶到！”此时武勇的声音从pad中传了过来。
“卧槽怎么还有！？”何空惊讶的声音随后也从pad中传出。
来不及细想何空回答的怪异之处，赵雅撒开腿沿着楼道跑了下去，她知道现在不给桑月拖后腿就是对她最大的帮助。
然而，眼前忽然出现的身影让她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她曾想过很多不一样的重逢场景，但唯独现在这个场景是她没有想到的。
她额头冒出了冷汗，喉头嗫嚅着，发出了颤抖的声音。
“父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