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明日事

作者:猫夜聆雪 更新时间:2021/5/20 21:48:56 字数:2461

“把门关上。明早早点叫我起床,然后自己去餐厅——记得多点些餐,”在瘦小的希丝提拉努力搀扶下,拖着面条样的身体总算挨回了旅店的套间,顾不得脱下外套的我一头栽倒上中等房间的床铺,同时吩咐道,“我大概会在半小时后去餐厅——到时候会狠狠责骂你一通,就像虐待奴隶那样。理由就是没准点叫我起床。之后你要是不怕周围人目光的话就大声辩解:‘叫过您了,是您说要我先下楼点餐的。’要是……算了,”知晓她懦弱性格的我转念放弃道,“算了,还是不用辩解吧——估计你装不出来——直接掩面跑回房间就好。”

“我……今天是不是做的不够好?”关好房门的希丝提拉利落地拿来手巾帮我洗擦手脸,一边很是歉意地低声问。

“没有,做的很好,”我翻了个身,仰面平躺着任由她仔细服侍,“预期的都达到了——还给我带来意外收获。做的漂亮。”

“是么?”明明在被我夸奖,但希丝提拉的回应中却没一丝喜悦。

“你是奇怪我为什么明天要骂你?——那个别担心,我只是找个借口留在餐厅而已,”我解释道,“按说初到枯鲁索城,明天我这个商人拉格·风·沙伊该早起去做生意的,就算不做生意也至少该去这里的商会中心露个面,和其他行商互相多交换下情报。可是我累了——你也累了吧?所以明天我们休息下。”

“这……”希丝提拉困惑地皱皱眉,“不明白……”

“傻的!”我笑道,“没你在身边,我这个要依靠手杖走路的废人哪里有独自上街的能力?——你都被我骂跑回房间了,我还能怎么做?只能在餐厅里坐着了呗!”见她还是有些迷糊,我进一步解释道,“不去商会中心不代表我不找商人交换贸易情报——这里的餐厅就是个很好的地方,只要我一直坐在那里发呆,自然会有想要套情报的商人凑过来的,之后么,嘿嘿,抱怨‘不听话的女奴被骂哭跑回房间’这可是个不错的开场白。”

“哦……”终于明白我的用意后,希丝提拉担忧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

“还以为你今天表现不够好,我明天不准备让你跟在身边了,是么?”我没好气地猜出她的心思,“笨死了!——今天你做的确实很好,抛开餐厅的意外不说,上午在货车上表现也很好!”

“啊?”琥珀色的双眼期待地一亮。

“成功让娜乌加她们误会我们之间不是普通的主奴关系啊!你当时的表情——演的真好!”

“是……么……”刚有些期待的眼睛垂了下去,“能帮到你……就好。”瞬间变得沮丧的希丝提拉低声说。

对不起,我是故意这么说的。

货车上被娜乌加点破我们之间关系后,我就知道麻烦来了。

不仅仅是我的,也是希丝提拉的。

龙之诅咒,也是龙之陷阱——我是那个龙之陷阱的香饵。

吸引周边的人为我付出生命的龙之香饵。

诱惑并毁灭亲近我之人的龙之香饵。

小荻,樱,拉格西丝,露丝雅,小露卡。

亲近我的人,爱我的人,还有我珍视的人,无一不是和我生离死别。

如果,现阶段对我抱有好感的希丝提拉,也因为龙之诅咒逐渐爱上我的话……也许……她就是下一个因我而死的女孩。

因龙之诅咒而对我产生好感,发展出虚假的爱情,再因此丢掉性命……

龙之诅咒,可恶的命运玩笑。

要不是现阶段失去复仇目标的希丝提拉随时有可能自我了结,要不是我现在确实需要人协助,要不是我们的心愿一致,我还真想将她留在席琳姐的望礁亭,让她做席琳姐的帮手,平淡幸福地过完余生。

所以现在要尽可能地和她保持距离,至少也要保持那种朋友以上恋人未满关系的距离。

充其量,我们彼此只是两只被命运残害幸存下来的小老鼠,因复仇之心而走到一起的微不足道的小老鼠,然后在一起互舔伤口罢了。

“对,你是帮到我了,”冲着情绪低落的希丝提拉,我转移话题地笑着说,“今天一天商人拉格·风·沙伊的人物设定基本算是完成,展示的也很好——多亏有你在一边协助。”

“可是我感觉自己没做什么呀?”明白我意思的希丝提拉站起身,从床边的柜子里找出一床厚厚的棕色毛毯,先是扶我在床上躺正,然后小心地将毛毯盖在我身上,“在珠宝店你还提醒我来着。”

“你就保持这傻乎乎的本色就行,”我笑道,“太精明你演不了的。”

“雷斯你这是在夸我么……”情绪一时好转不起来的希丝提拉微微噘了噘嘴,“我感觉自己就是你的累赘……对了,呐,雷斯。”

“恩?”

“刚刚那个……那个……那个,”吞吐了一小会,希丝提拉泛红着脸,轻声问,“那个……‘情敌’,碍事不?”

“不碍事,”我无谓地耸耸肩,“不仅不碍事,相反,在这里多个看我不顺眼的情敌反而利于接下来的行动——特别是那种身份高贵的,有钱的‘情敌’。”

“是么?那就好。”简单收拾了下自己之后,收妥首饰的希丝提拉吹熄了床边的蜡烛,轻轻褪下纱衣,将它整齐地叠好后,再小心地躺在我床边,微扯过毛毯的一角简单地遮住自己,“雷斯,你说他把你看做‘情敌’,是不是看上我了?”

“是啊——他送你酒的时候,你一直没察觉?之后他不是还一直盯着你看么?”

“没察觉……”躺床边蜷缩好身子,希丝提拉低低道,“怎可能嘛……”

“你觉得自己魅力不够?”

“是呀!”希丝提拉一点都不否认,“我又不是不知道自己什么样子……普普通通的……连餐厅里那些侍应生都比不过。”

“还可以吧?”我安慰她道,“虽然你气质上是差那么一截,但我觉得你还是属于‘漂亮’那一类的,那个年轻人看上你并不奇怪啊?——你该高兴才是。”

“可我一点都不觉得高兴……”希丝提拉的声音低了下去,“我宁可……没人……没人……看上我……”说着说着,她便迷迷糊糊地轻睡了过去。

也是,她也累了呢。

今天一天又是坐车又是逛街的,一直忙碌到现在才有空休息。

更别提她一直想要努力扮演好我交代她扮演的角色,一直情绪高度紧张了。

“对不起了哦,”我轻轻抚了抚希丝提拉那亚麻色的长发,再看看她那畏惧一切带着心伤的蜷缩睡姿,满是歉意地抱歉道,“不是不想告诉你,是我自己也没什么把握,太早告诉你的话,万一希望落空,也许你会恨我的。我们先一步步地来,复仇的事我们要多等等,别急哦……谢谢。”

虽然懂事希丝提拉一直没有直接对我开口询问,但这段时间她时不时地茫然彷徨告诉了我一切。

杀了法兰克主教后,以为复仇结束的希丝提拉失去了活着的意义,忘却不了昔日遭遇的她本想一死来了解自己悲惨的一生。

是我给了她新的目标,是我告诉她,她的复仇之路才走了一半,还没有远远终结。

所以她现在还努力活着,背负着仇恨,努力地在我身边毫无怨言地活着。

努力地或者,期待我为她找到她真正的仇人。

那个,指使法兰克主教,设计残忍训练方案,给与希丝提拉悲惨人生的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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