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怪……”白雷站上哨岗，简单瞭望下四周——荒漠，地面泛着白，风吹着沙尘，一切都空荡荡地。
“有什么好奇怪的，”小柳递上哨岗里储备的干硬胡饼，“他们撤了呗。”
“撤这么急？”白雷咬口胡饼，想想，又改口道，“这么笃定？”
“毕竟那边是鬼门关么，”小柳耸耸肩，“既然都开战了，敌军主力都清楚方向了，何必再往这边派哨兵？”
“也是……”白雷缩回岗哨里，在不知放了多久水桶里舀了一瓢水，咕嘟嘟灌了下去，腥臭的味道让他猛皱眉。
可惜荻露治疗沈齐业时魔力消耗过大，现在和她的小水精一起处于昏睡恢复状态，要不，让小水精招点清水出来喝多好。
还是有点怪。
白雷又往岗哨外看了一眼——小柳说的有道理，确实，敌军所在、进攻方向都知道的时候，其他地区的哨所可以撤掉。
但……不至于撤得那么彻底吧？
白雷带过兵，也指挥过近万人的兵团作战，即便是明确对手在前方的时候，他还是会派斥候不断地四周巡逻，以防敌军分兵从侧翼偷袭——可从清晨到现在，他和小柳走过三座哨岗了，均是空空如也，而且，沿途连巡逻的斥候都没碰上一个。
要知道，之前他和小柳驻守鬼门关哨岗时，一天可是有三班斥候往来巡逻的。
不过三个哨岗都未见任何杂乱，应该不是遭袭，再加上储备补给都完好无损，哨兵自然离开的可能性更大。
算了，想了也白想。
白雷摇摇头——毕竟来自西方，对东方兵法战法的了解仅限于养父家里的东方兵书，实际上怎么样，他从没亲眼见过。
“问个问题，”白雷背靠墙壁坐倒，咬口胡饼后问，“新任指挥使张奎和那个侯爷，矛盾很大？公开的？”
荒漠中午太阳很烈，此时还徒步赶路的，不是白痴就是傻瓜。因而他们现在在哨岗避阳。
左右无事，白雷便又提起早晨的话题。
“公开？”小柳侧侧头，他没想到白雷会问这个，“什么意思？雷哥你是说表面上么？”
“嗯。”
“表面上他们没什么呀？基本不怎么来往的。”
“那你怎么判断他们之间关系的？”
“这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么！”
“……”白雷挠挠脸颊，还是不大能理解小柳这么笃定的原因，“他们两个，没吵过架？”
“……”小柳像看傻子一样看着白雷。
“我确实不大懂——你说侯爷想要用黑魔核晶炸死指挥使，总要有个理由、迹象吧？可我在玉泉城，从没听说侯爷和指挥使之间有什么矛盾。”
“嗯……”小柳仔细想了想，问，“雷哥你们那边是不是大人物之间经常动手吵架？”
“你们东方不是？”白雷做了个揍人的手势，“我们那边，不爽就决斗，再不济也要打一架。额……也有互相讥讽的——总之外人一看就知他们互相有仇。”用力嚼几口胡饼后，白雷又说，“家族之间仇恨大的，都直接公然宣布的。”
“我们东方仇恨大的也会公然宣布，”小柳接口道，“不过，大多数人物都是表面客客气气地，背地里使坏。”
“……”
“你看嘛！张指挥使一来就夺了侯爷的兵权——侯爷驻守玉泉地区数十年了，即便指挥使是圣上派来的，那也要知会侯爷一声不是？听说张指挥使都没等侯爷从外面回来，就强令代守的小侯爷交兵符，一点礼数都没有，侯爷能不气吗？”
“就这？”
“之后张指挥使对玉泉军大换血。原有千夫长虽然都逐个升职，不过升上去都担任副职，空的缺都换成自己带来的人——转瞬间千夫长都换成自己人，好多人都去侯爷府告状！可侯爷理都不理。”
“……这个……能说明什么？”白雷又不大懂了，“若张指挥使是按规矩办事，侯爷不理不是对的么？若是我，我带兵也会把千夫长换成自己人。”
“不理就说明侯爷在忍啊！”小柳加重了“忍”字的语气，“一方诸侯，一个世家，瞬间什么都没了，侯爷那么要脸要面子的人，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你觉得可能吗？就算侯爷涵养好，小侯爷可是血气方刚，他手下那么多人被夺了实权，他也不急？不气？”
“因此你判断侯爷不喜欢张指挥使，在私下密谋什么——比方说，用黑魔核晶？”
“嗯。”
“差不多理解了，但……总感觉这么做太费事。”
“毕竟是圣上派来的指挥使么，哪能公开作对？”
“也是。”
不像多兰纳克国，萨拉邦特王的命令都有人敢正面对抗——白雷自己就是其中一个。
听起来东方的国王（叫皇帝）威严更足，更能驯服下面人。表面上。
依照小柳的说法，侯爷自然对圣上派来的指挥使张奎不满——毕竟玉泉指挥使的位置是侯爷留给自己儿子的，外来的张奎算得了什么？
不过由于张奎背后是圣上，那侯爷自然不好公然作对，于是就采用这种在白雷看起来特别费事的方式——借自己过寿之名，让人从江南发来伪装成黑珍珠的黑魔核晶，然后，让其中一颗在负责押运的天威镖局爆炸（特意让小柳看到）。
洗脱天威镖局嫌疑便是洗脱镖局背后金主的侯爷。同时，外族秋狩前的这次爆炸也会让人很自然地把爆炸和外族侵略联系起来——这样一来，万一张指挥使附近发生类似的爆炸，张指挥使被“意外”炸死，也和侯爷无关，也和玉泉地区所有人无关。
同时黑魔核晶爆炸没有硝烟，让人一看便知不是火药，是一种新型的，从没人见过的爆炸物——外族带来的可能性最大。
因此炸死张指挥使的罪魁祸首，是侵略而来的外族。
完美的计划。
“那侯爷就不怕圣上再派人来？”白雷想了想，又问，“他就能保证张奎张指挥使死后，指挥使的位置能轮到他儿子？”
“给你你敢来？”小柳反问。
“额……这倒是——即便认定张奎被炸死是外族策划的，但毕竟死在侯爷的地盘上，给我我还真不敢来。”白雷失笑，“要真来了，说不定第二个被炸死的就是我。哈！”
“就是咯——谁知道张奎的死背后有没有侯爷操纵呢？再说，”小柳遥指远处的玉泉城，“再说，自张指挥使来之后，侯爷小侯爷便什么动静都没，对张奎的做法政令都不闻不问——还不是在等张奎死后好推脱责任？‘张奎自作主张不幸被炸身亡’——这可怪不到侯爷他们身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