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二十年前,”彼此沉默许久后,侯爷苦笑着叹了口气,“若本侯年轻个二十岁的话——哪容你这后生这么嚣张?”说着他端起其中一只茶杯,看着里面还在不断蠕动的监心蜈蚣,继续苦笑,“本侯年纪大了,和你一战?呵,没自信啊……也不知还有几年好活,就这样——就当为了那些被白雷你救下的百姓!”
说完,他杯一举、眼一闭、头一仰,生生将那只恶心的蓝色蜈蚣吞了下去。
“味道怎么样?”白雷满意地笑了下。
“甜甜的,”侯爷忍着恶心,故作轻松地舔舔嘴唇,“味道还不错。”
“呵呵,不错就好,”白雷转眼看向张奎,“侯爷都喝了,该你了。”
“我……我……我……”张奎脸色苍白,看看白雷又看看侯爷,“我……”
“你想说,你还年轻?”侯爷冷笑,“没法跟本侯比,是么?”
“……”
“被你害死的百姓更年轻。”白雷跟着冷笑,“若是我没猜错的话,你是故意将定居点设在那里,当做吸引天汗军的诱饵的吧?”
“那是……吕任鑫的主意。”张奎额角流出冷汗。
“若没你这指挥使,他这主意能实施么?”白雷嗤笑,“你俩是一起的。”
“……”
“你们东方人好‘面子’,”白雷接着说,“所以,指挥使大人,你该感谢这里没人要杀你。为了那些被你当诱饵害死的百姓,你还是喝了罢——被人硬灌的话,可太丢人了。”
“……”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面如死灰的张奎无法可想地端起茶杯,紧闭双眼,强迫自己地吞吞蜈蚣。
“呵呵……很好。记住泄露我的秘密会怎么样,”白雷满意地拍拍张奎,拄起竹杖想要离开。
“等等——白雷你怎么猜到的?”侯爷急忙拉住他。
“猜到什么?”白雷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哦,侯爷你问定居点是诱饵这件事啊,”白雷边起身边说,“我只是觉得奇怪,定居点设置的位置非常不合常理,一旦被天汗军绕路偷袭,苦战的是小侯爷的北路军,获益最大的是指挥使的西路军——没想到,事实真的按我猜测的剧本走了。而且,我估计天汗军内的那场爆炸,和之后的顺利歼灭,也和定居点诱饵有关。”
“怎说?”
“侯爷你不觉得——就算是军阵爆炸,就算是万马齐惊,天汗军崩溃得也太快了么?”白雷说,“完全乱了——若不是天汗军整个指挥层没了,怎会有这样的效果?”
“嗯,有道理。”
“定居点诱饵就是留给天汗军劫掠的。若在劫掠过程中,发现价值连城——也许还特意用高价的锦盒装着——的‘黑珍珠’,侯爷你觉得,天汗兵会自己留着么?当然,说不定趁机进献‘黑珍珠’的人也是张奎和吕任鑫安排好的。”
“其实黑珍珠是炸弹——在天汗右将军身边的炸弹?”侯爷恍然大悟,“指挥系统瞬间没了,难怪天汗军崩溃地这么快!”
“所以咯,这么一想,不合理的定居点是诱饵这件事,怎么看怎么是是歼灭天汗军计划的一部分。对么?指挥使大人?”
“……对……”张奎有气无力地点点头,“都被……都被你说中了……”
“呵,”白雷轻蔑地笑了下,然后看向侯爷,“好了,该解释的我解释了,该说明的我也说明了,侯爷,还请你安排人早些为我签发入关通行证,告辞——”
“再等下,”侯爷却一把拉住他,“白雷,本侯很少佩服人,更少佩服后生——你是本侯第一个。”
“谢了啊。”对侯爷的称赞,白雷回答得很敷衍。
“做事谨慎,谋略过人,体恤黎民,会武懂兵……”侯爷却是由衷赞叹,“犬子若有白雷你一半,本侯做梦都会笑醒——呐,白雷,有兴趣留下协助本侯和指挥使么?玉泉城有你在——”
“抱歉,没兴趣,”白雷无趣地摇摇头,“我只想快些入关,早点去桐州。”
“桐州?”
“我和我姐姐约好了在那里见面。”
“之后呢?”侯爷又问。
“之后我们会回国,回西方。”白雷稍稍皱皱眉,像是自我确认般地补充了句,“应该是。”
“……可惜了。”侯爷遗憾。
“还有事么?没事我——”
“最后一件事。”
“侯爷你想问方鼎杯的去向?”
“呵呵,”侯爷赞叹地微笑,“又被你猜到了。”
“很可惜,抱歉,我不知道,”白雷摊摊双手,“我的能力只能招一场雷暴雨——还是付出血祭的代价,方鼎杯失踪,我完全不知——若侯爷你不信,尽管派人搜查。”
“啊!误会了,误会了,”侯爷连连摇手,“你和你那位女伴当然没嫌疑——那么大的杯子,昨日要是在你们手中,齐业早就看到了——本侯就是想问:有线索么?或者这么问:能帮本侯猜猜,方鼎杯为什么会消失?”
“没,也猜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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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手杖。
又是一瘸一拐。
又是残废般无力的身子。
唉……
白雷拄着竹杖,一步步地往前走。
这废人的命……
走过街道,离开居民区,确认没人跟上来后,白雷抬头看看天色,然后一步一步地走向昨天雷暴雨的中心——祭典会场的祭典台。
那里,有——
“好慢哦!白痴残废!”坐在祭典台前早就不耐烦的紫枫冲他招手,“快来快来快来!”
“……”白雷努力加快脚步,一步一步地登上台阶,“也不帮我下!”踏上最后一级台阶后,他冲笑着眯眼看他的紫枫抱怨。
“嘻!你一瘸一拐的样子很可爱呀!”紫枫和幼年时一样,非常喜欢看白雷倒霉的样子。
“……”白雷无奈。
“都解决了?”
“嗯,侯爷他们应该不会再怀疑我们,”白雷说,“那些疑点,都给他们解答了。”
“真麻烦。”
“没办法——不解释清楚,我们很难获得他们信任的,没信任就没通行证……”
“嗯嗯嗯,知道哦!嗯?!”紫枫忽然凑到白雷胸前,仔细嗅了嗅,脸色一变,“喝酒了?!”
“一杯。”
“一杯?!”紫枫瞪起眼。
“一杯半……”白雷继续无奈。
“喂!你个臭女仆!醒醒!”紫枫敲敲白雷胸口,想要唤醒荻露,“臭女仆!你也不管管你家少爷!”
“小荻我怎么管?”荻露从衣袋里露出脑袋,“有外人在吔!”
“那你也不能任由雷斯喝酒啊——他都残废成这样了,还喝酒?!切!要你这女仆有什么用?!”
“我没用?你有?!小荻我今天陪着少爷,和安酱一起帮少爷做了两只水蜈蚣骗人哦,你呢?!”
“本小姐?哼哼!”说到这里,紫枫得意地昂起了头,“今天本小姐可是在这里把最后一颗黑魔核晶给毁了哦——让它缓慢释放魔力好累的说!”
“释放魔力的时候,方鼎杯有反应么?”白雷问。
“没,”紫枫吐了下舌头,“一点反应都没哦!”,说着她取出昨天消失在会场的方鼎杯,“现在只能确定,这杯子只对雷斯你的血有反应。”
方鼎杯被紫枫捏在手里。
是捏——或者说是夹。
紫枫仅仅用拇指和食指,便夹住了那个小小的,仅仅半个指甲大小的方鼎杯。
就是那个本来有如人头般大小,需要用手捧住的那个凉风部族圣物,刻有“凉”字铭文的凉州青铜方鼎杯。
小小的,半个指甲大小的,凉州青铜方鼎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