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之后,薰去洗澡了。浴室是公用的,但是不大。话虽如此,和一般的单元间相比还是比较大的,2、3个人进去的话应该没问题吧。
薰将手脚伸到浴池里,喘了一口气。舒适的温度从手脚的前端渗透过来。
不知过了多久,缭绕着呜呜咽咽的声音(zz:嘻嘻,很放松嘛~)的薰的耳朵里,听到了咚咚的敲门声。好似注意到了,薰在浴池里滑倒后醒了过来。
“啊……不好意思,泡了很久的热水澡了吧。我现在就出来……”
“啊,薰?没关系的。可以进去吧?”
“啊……等一下!”
薰还没有反应过来,水棹打开门后哐啷一声就关上了门进入了浴室。薰将修长的腿跪坐在浴池里,为了让水棹从正面看不见而隐藏着赤 裸的身体。水棹反而像是完全不在意似的,跪在铺瓷砖的地板上开始淋浴。在充满热气的浴室里,有一个娇艳的少女的身体进入了薰的视野里。
薰不由得移开了视线。即使现在是同性,对薰来说——也是在女性化之前了解自己的少数人之一,所以作为异性的意识会更强。
“——”
但是,姑且眺望一下——烙印在薰的眼中的她的裸 体——很美。看似柔弱的身体轮廓,黑色的头发映照出的是从上到下雪白的肌肤——简直就像大理石雕刻出来的雕像一样。不,实际上薰马上转移了视线,因为热气看不清楚,薰不用告诉任何人,而是自己为自己找借口,表现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那个,别进来,我先出去。”
“嗯,为什么?我本来想一起进去的。”
“笨蛋……你,我是男的……”
“哎呀,你现在说的话太多了。”
水棹一边认真地往肌肤上擦肥皂,一边信誓旦旦地说着完全不在意的话来。[肥皂环肥燕瘦映娇容,明眸善睐悦此生。肌纯心欣尘自净,不负家人不负卿。]但是,这样会伤害薰的自尊心。明明那么害怕男吸血鬼,却毫不犹豫地暴露在薰面前。没有被认为是异性,薰的内心深处沉睡着的作为男人的自尊心,发出嗄吱嘎吱般的受到伤害的声音。
“——真是的(小声),我先走了。”
“‘等等’”
“诶。在这里使用命令吗?”
“哗啦”的一声,薰站起来想从浴池里走出来,但是没想到却被水棹的命令阻止了。带着苦涩表情的薰,为了冷却火热的身体,不是回到浴池,而是坐在浴池的边上。也许是水棹满意了吧,一边哼着小曲一边洗着头发和身体。
“光着身子跟我交往不是很好吗?”
“不好意思,我认为有分寸的交往很重要。”
“呵呵,我们是命运共同体——比家人更强大,是用血脉联系结合在一起的关系。”
“单方面的!”
“哎呀!”
哗啦声响起,水棹正从头上浇水。长长的黑发贴在嫩白的皮肤上,滴答滴答地落着水滴。薰捏着自己蓬松的头发,有点羡慕那直发又没什么修饰的头发。一吸水就变得像海绵和裙带菜那样重。想着至少能不能让自己放弃之类的绝对不能被允许的事情。
“——嘛,说实话,我不太了解你——而且,我不知道该怎么对待你。”
“……”
“……嗯,太直接好像不太好。听我说?加深友谊吧……?不,我会努力加深友谊的。请感谢我吧……是这样说的吗?”
“……嗯,总觉得我明白了大小姐不谙世故。”
用糯米纸包了很多话。在内心里,薰清楚地知道这是交流障碍,恶语伤人。
“哎呀,你说得真过分了啊……嘛,算了,我是个千金小姐,有些事情本来就是交给下人来做。”
“这样一个千金大小姐为什么又会在这样危险的桥上……”
“我没说过吗?嗯,虽然有很多……因为我想自由地生活。”
“嗯。”
把命令权交给别人什么的令人毛骨悚然。 薰在那一点上深深地表示同意。 只是,并没有忘记剥夺薰自由的也是她。
“真冷淡啊。 我还以为会生气呢。”
“……没什么,只能这么做了吧。 而且现在那个结果不是已经出来了吗?”
“嗯,你知道就好。 从薰的角度来看,我和那个犯人看起来都没什么变化吧——嗯,但是因为是以这样的生物诞生的,所以没办法啊。”
“这样的生物? ”
“对,咬人类,被同种族的男人咬。 那就只能接受它并生活下去了吧? ”
“……”
薰露出复杂的表情沉默了。 确实正如她所说。 不管怎么说,薰也是那样活着的。 理所当然地学习进入大学,随波逐流地拿了学分。 无论是人,还是男人,还是薰自己,薰都接受了。 考上大学的时候,肯定是践踏了某人吧。在那里, 以某人的努力为垫脚石了吧。薰没想到从那里到水棹的距离如此之远(zz:两人的生活本来不会交叉,不过咱是不会同意的)。
“嗯,那么,我先失陪了。”
“啊,嗯……我不会再说什么了……”
洗完身体的水棹将头发整理好,进入了浴池。水棹望着薰的身体。丰满的头发虽然挡住了一部分,看不太清楚,但隐约显现着少女般的身材。看样子,看起来比水棹的小。只是,薰只遮住胯股之间,对胸部不太在意。与其说是没有意识到胸部,不如说是无言地主张自己是男人,包括脸上挂着的可爱表情,看着让人觉觉“awsl”。水棹情不自禁地笑了。
“……但是——那样,就好了吗?”
“诶?”[水]
“不——”
薰喃喃低语着。薰的头脑中,曾有过自己——是否 只是扮演了被周围人所期待的自己 这样的疑问。
“因为是这样的生物……没有必要那样活着。”
“啊,你说话好像知道了似的。”
“……那我该怎么活呢?如果大小姐被咬了,怎么活?”
薰在暗地里批评了水棹。“如果大小姐变成了奴隶,会作为奴隶生活下去吗?”
从薰这个人,变质成了别的什么。成为吸血鬼的奴隶。只有变质了才会明白。正因为从一种生物变成了另一种生物。应该怎么生活呢?
“没什么,我要活得像我。我说的是作为个人的话。”
“个人——”
嗯,你知道吗? 据说毛虫一度在蛹里像液体一样。”
“……”
对于突然愉快地说着话的水棹,薰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明明是细胞层面的变化,但果真羽化前的毛虫和羽化后的蝴蝶可以说是同一种生物吗?”
“啊,那个……”
好像能说出来。薰总觉得有种直觉。
“那么接下来——薰,假设再做一个和你完全相同的分子结构的物体。比克隆更完美的复印件呢。因为分子水平相同,所以连记忆也一致。那么——如果在这里的你死了,取而代之的是那个复印件开始动起来的话,你能说你还活着吗?”
“那……不是不能说吗?”
“为什么?只是说没有连续性,就否定和你一样的东西吗?”
“那是——是的,但是……”
“嗯,这样就能回答YES的人应该不多吧。”
水棹苦笑了。即使自己的大脑里的内容能够转移到机器上,究竟有多少人会舍弃肉体呢?即使舍弃了肉体——那真的可以说是自己吗?
“我想我说不出口。我就是我。我不是复印件。即使它有着和肉体一样的记忆。没错,灵魂。我的灵魂,无论肉体发生变化,还是成为谁的奴隶,那都是我。不可能改变。但是,如果我不在了就没有了。我是我的。”[薰]
“……”
薰认为,事实上,那大概是狂信之类的吧。尽管如此,薰还是羡慕着被现世之物左右的某种东西寄宿在自己意志中的信念。
(我——有没有从心里感受到,如果这是我,就能说这是我的灵魂?说起来,我的灵魂到底是什么呢?)
等等,不知不觉变得非常软弱。 回到旧巢,也许考虑过自己的价值。 水棹抬头看着一脸为难的薰,然后嘟囔着,
“你不进来吗? 会冷的吧。”
“啊? 嗯,嗯……”
咕咚一声,薰再次泡在了热水里。于是,水棹理所当然地把身体靠过来。
“……什么啊”
“你才是,为什么要离开?”
“那是因为你会靠近我吧。”
“不是挺好的吗。再靠近一点,让我看看你的脸。”
“离得太近了!”
薰终于被逼到了边缘,像放弃了一样叹了一口气。虽然不知道在想什么,但只能由她喜欢。
“……男性的吸血鬼是怎样生活的呢?”
“什么?突然……”
“不,稍微有点在意。女性方面……看看大小姐的话,总觉得就明白了。”
“……总觉得有些在意你的说法。好吧,不过”
水棹沉思了一下,开始断断续续地说起来。
“我也不知道详细情况。”
低垂着忧郁的眼睛。 滴哒一声水滴在安静的浴室里回响。
“爸爸和妈妈好像是相亲的——当然,领地也不是无限的,在那里能养活的人数也是固定的——听说在某种程度上长大后,经常会去流浪旅行。 除非是占有好领地的良家子女。”
薰心里想,简直就像狮子一样。
“一般来说,领地有剩馀的话,可以从父母那里得到邻接的地方,由家族来治理。只是,还是有继承之争的,其中好像也有杀害父母兄弟——夺取领地的例子。嗯,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只能外出,然后袭击外地的女人。特别是那些拥有领土的女人之类的。”
“女吸血鬼有那么多吗?”
“不会那么多。 女人会咬人哦, 可以说是资产。 不会早早地离开自己家的。 从外面招来优秀的男人——正如你想象的那样。”
“嗯,原来如此。”
那一带好像和以前的人没什么区别。 与现在的价值观不同,是以家的纽带为轴心的价值观。
只是那个必须出去的男人会很辛苦吧。 就算是老家的帮助,一时也很难借到。
“如果来到北京,进入八王之下的话,也许首先可以暂时维持生活,也有岀人投地的目的吧——那里果然是激战区。 吸血鬼之间的战斗自不必说,人类之间的也很认真。”
“……是这样吗? ”
“虽然不会来这样的乡下,但是人很可怕。因为锻炼出来的不是那种吸血鬼就能成为对手的——所以,认真的话就输了。”
“嗯,不……大体上明白了。”
薰听了之后,稍微有点同情犯人。如果知道的话,能帮忙吗?到那时我能做什么呢?
“——大小姐认为敌人只要遵从敌人自己的灵魂就好了吗?”
薰这么问水棹。 像水棹一样,如果相信灵魂的话,如果不被应该这样的观念束缚的话,难道就不能有别的生活方式吗?不是可以不必和水棹战斗吗?如果不相信,那就别无选择。
但是,水棹马上回答了——不行啊。而且,薰自己也感受到了什么后悔的事情吧,于是也提到了薰。
“我相信这样的灵魂。生物的。不仅仅是我,你也是,敌人也是—— 一定有。这次敌对也是,因为他的灵魂选择了它——你的迷惘也好,他的决心也好,我并不怎么去想。那应该因此受到尊重,而且我怎么做是我的问题。不管他看起来多么随波逐流,即使他看起来没有自己的意志,但最终还是决定那样做的是他。 那就是它,是珍贵的东西。”
是啊,水棹也这样肯定了薰的事。 随波逐流,迷茫,敌人和自己都肯定了,甚至连战斗都肯定了。
“一定——所以,只能战斗了。 因为谁都有不能让步的东西。 我讲我的道理,仅此而已。”[薰]
“……哈哈,真可靠啊。”[水]
薰苦笑了一下。虽然年轻,但有一点傲慢的倾向。尽管如此,这还是值得信赖的话。至少,薰能把她的话当作重要的东西来接受,这点让她深受感动。
“虽然你不可靠。 不过,坚强起来好好保护我吧。”
“好的,我会妥善对待这件事的。 嗯,如果灵魂愿意的话。”
“哎呀,坏心眼。”
浴室里响起了银铃般的笑声。一点点地,薰感受到了和主人的距离缩短了的感觉。和友情、亲情都不一样,像邻居,像兄弟姐妹一样的感觉。不可思议的距离感,让人觉得很舒服。
即使从一开始就什么都没有,而且即使失去了所有,薰现在也在这里。薰觉得现在这样不就足够了吗?然后总有一天——挺起胸膛,说自己是自己。薰珍惜地将这样的憧憬藏在了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