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书房中的埃文翻阅着手中的皮革日记本,嘴角逐渐微微翘起。
他用钢笔笔沾了沾放在面前的墨水罐子,接着上一页的内容继续写了下去。
这个鹿皮笔记本跟了他很多年,但他却很少往上面记东西。这是他珍视之物,通常他都只在这本笔记本上记一些重要的东西。
但此刻,他觉得很重要。
笔记本是四年前那个小小的,名叫贝希儿如同精灵般可爱的女孩赠予他的礼物。每当拿出这本精致的笔记本,他都不住想起女孩四年同他离别时展示给他的笑容。
金发随风飘舞着,纯白的连衣裙映衬着同样洁白的肌肤,纯净的淡蓝色眸子里净是童真与欢乐。
但………
战争来临……
赤色的血液沾染了她的裙摆,她的金发。
她的眸子依旧纯净,但……那本应属于女孩这个年纪应有的青涩与天真已经全然消失不见。她终日蜷缩于角落之中,金色的发丝遮住了那犹如精致的蓝宝石的眼睛。她的眼睛里只剩下了恐惧,幽怨,愤怒,以及那如深海般闭塞的孤独。
想着想着,埃文拿笔的手竟有些颤抖,忽然中断的思绪也让他有些手足无措。
他直勾勾的盯着眼前的笔记本,呼吸逐渐凝重起来,仿佛有千斤的巨石压在他的胸口前,让他无法喘息。
但就在这时,轻轻的叩门声把他从泥沼般的思绪中拽出来,重新回到了他的掌握中。
“何人?”
“当然是你忠实的二把手,怎么?不开?不开我可就回去了。”门外响起一阵埃文熟悉的声音。
“进来吧。”
埃文迅速的把手中的笔记本合上,塞进了一旁的抽屉里。
“哟,我们的埃文大人在这里做什么呢?”马里兰那张消瘦的脸出现在被推开的木门前。他依旧带着那只黑色的眼罩遮挡了他的右眼,而相比之前,他身上倒不再是随意的服饰,而是换上了一声黑色带兜帽的长袍,腰挎长剑,背上背着长弓和羽箭,一副干练游侠的模样。
“有话快说。”
“啧……你可真不近人情……你叫我办的事办妥了。那伙奴隶贩子在今夜出了城,我已经和秘密部队部署在必经之路上把他们全部都杀掉了。”马里兰俏皮的眨了眨眼睛,“一个活口都没有留哦∽”
“但是你的情报不是很准,那伙强盗中可有一个职业者,给我们带来不少麻烦呢。话说你从来都不干涉城里的买卖的,怎么现在就为了个女孩把所有人都杀了,这样让我怎么做生意?”
“马里兰,说话前动动脑子,”埃文面无表情的盯着独眼男人的脸,眼神冰冷至极,“唯一没有被契约约束的那一帮家伙。若贝希儿被我买下的事传到新帝国那群恶魔的耳朵里,可不只是几条命这么简单了。而往往能守住秘密的……”
“只有死人。”
埃文一字一顿的说出了这一句。
“好吧好吧,”马里兰摊了摊手,“城主大人的破事我可管不着,反正现在事情解决了。对了,我们从那帮奴隶贩子的箱子里搜出了大约这个数的赫拉。”
独眼男人伸出了六根手指。
“这笔飞来横财你打算怎么处理?”
“拿去给那些被卖到城里的女孩赎身,还有剩的就拿去分给贫民窟的百姓吧。我们欠他们的可不止这些钱。”
“哎呀,埃文大人的心肠可真好。”马里兰笑着吐槽了一句,不过他并没有提出异议。
“对了,我们还从那群奴隶贩子手里找到了这个。”
马里兰从怀中掏出一块闪着银光的圆形物什,右手握成拳状,大拇指轻轻一弹,那物什便划破空气,翻滚到埃文的面前。
“我想你会需要它,或者说,你的女孩需要它。”马里兰招了招手,径直转手离开了这个房间,“我撤了,有什么需要我,随叫随到。那个职业者可把我磨坏了,我得赶紧回家上床睡觉去。”
随着咔嚓一声,门再次被锁上,而房间中再次回归了平静。
埃文把那枚圆形的徽记摊开在手心中,仔细观察起来。
这是一枚纯银制成的徽记,而纯白的银面上还镶嵌了两片叶形的宝石,犹如两片叶子青翠欲滴。在其中一片向下弯曲的长叶中,还有一颗即将向下落入土中的蓝色宝石构成的露滴。
可能是那帮奴隶贩子并不清楚这枚徽记的含义,只把它当成一枚普通的硬币而已,但其实……
这是布鲁塞尔帝国的徽记,而这枚硬币,是布鲁塞尔王族手手相传的护身符。这枚小小的护身符埃文一眼便知属于谁。
埃文把手心中的物什紧紧握住,低垂的头掩盖不了心中突然喷涌而出的伤感。
“瑟鲁斯殿下,您请放心交给我吧。布鲁塞尔的血脉我决不会让它断绝。”埃文隐隐啜泣着,“您的挚爱,就由我替您守护。”
。。。。。。。。。。
是的,自从那个天杀的埃文用契约的桎梏给我整那一出喂食play已经过去了差不多一个星期,期间的我不敢不吃东西了。那个天杀的混蛋……把我抱外怀里那一副宠溺的样子简直让我恶心到不行。
在埃文走了以后那种反胃感却没有走远,一直伴随我至今。
且不说他那种高高在上的态度,光是想想被那个男人给抱在怀里顺从的像个小猫一样的喂食东西,就让我这个从未承认自己是女儿身的准男人一时无法接受。
以至于现在一想起埃文那张丑脸都忍不住要把胃酸都给吐出来。
不过没有办法,如果不吃那些东西的话谁知道那个混蛋又会用契约逼我做什么恶心的事。这次是放在腿上喂食,下一次也许就是嘴对嘴喂食了。
或者其他姿势也说不定?
总之,我现在不敢不吃东西了。
不过不带个人仔细品味情绪的话,这里伙食好像还挺不错的。早餐的燕麦粥里能吃出一些我叫不出名字的坚果,每天都有一杯牛奶,就连果子都是新鲜清甜的。
而且过去这一星期,我貌似还和给我送餐的女仆建立了挺不错的关系?大概吧。
虽说有人接近这个房间我还是会躲进床铺底或者躲进衣柜,但在前几天,那个女仆鬼鬼祟祟的捧着盘子溜进我房间,把盘子搁在地上后就一溜烟的跑了出去,神情紧张,很是可疑。
当初的我还以为她在食物里放了什么药,想要谋害我。但仔细想想,要是下了药她怎么还会这么神经兮兮,难不成生怕我看不出来她在食物里放了东西?
确保门口的人已经走远以后,我才从床底走出来,蹑手蹑脚的走到盘子前。
倒不是食物里下了毒,我端起木碗后意外的发现压在木碗下的东西。
一张纸片和一只笔。
纸上有些歪歪扭扭的字,就像是小朋友写的那种。
“你好呀,我的名字是凯瑟琳,就是那个每天给你送吃的东西的那个女孩呀。听说你叫贝希儿,真的是很美的名字啊,如果你能不躲起来的话,也许我们能成为好朋友呢。”
这人要表达什么?
说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我竟然没找到她描述的关键点,仿佛真的在和我唠嗑一样。
“我听爱丽丝姐姐说了一些关于你的事,那帮奴隶贩子都是流氓混蛋,迟早会罪又(划掉)有应得的。但是你别害怕,埃文大人不是那样奴隶贩子,他不会伤害你。而且,我们也会保护你的!”
呵呵,不会伤害?他伤害我可不止一次了。一群在别人手下做事的女仆有能力保护我?简直是天方夜谭。她们连自己都是别人的东西了,还怎么谈保护?
这歪歪扭扭的字看的我很是吃力,反复浏览了好几遍,才勉强读出第一段的内容。
“这样好不好,本来埃文大人是不允许我们接触你的,但是我觉得这样不太好,总不能把女孩子一个人丢在房间里不管不顾嘛。所以我给你留了一枝笔和几张纸,如果你想要什么东西的话就写在纸上,把纸压在碗下就好啦,我会尽力帮你的。”
哦??还有这等好事??
虽然不明白到底为什么这个女孩子要帮我…难道说,这是又埃文的诡计?只要我做出什么想要逃跑的举动他就会亲自来收拾我么……
或者说真的只是女仆的善心?
不不不,绝对不可能。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这么简单的道理我还是心知肚明的,倘若这都不明白,我还怎么在这个世界混下去?
但……假如假如真的只是女孩的善心呢?这么果断的否决掉会不会就让我失去了一个逃离这里的机会……
我是怕埃文不假,毕竟把柄还被握在他手中。但我更希望自己能够摆脱掉埃文这个跟屁虫的约束,去过一个属于自己的生活,而不是三天两头提心吊胆的,像一个软弱可欺的猫咪。
思索片刻,我决定用不明确的态度试探一下,要是出现那万分之一的希望,我一定要牢牢抓住它,绝不能让它溜走。
我拿起那只笔,开始那张空白的纸上写东西。
要东西是吧,那我就要……
一本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