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
我意识到了不对,连忙向后退了两步,相当警惕的盯着眼前懒散紧靠在墙壁边上的男人。
为了保证我的安全,埃文通常不会将我的名字告诉他不信任的人,更何况是我及其敏感的身份。刚才的那群士兵甚至清晰的看到我的脸都不认识我,送我上马车时也只是多看了我几眼,并没有把我当成什么不得了的大人物。
可眼前这家伙不仅准确无误的说出了我的名字,甚至还知道这具身体此前的身份,如果不是埃文的亲信的话,那就是……敌人……
好在他并没有什么做什么对我有威胁的动作,只是抬起手臂招了招手示意我走过去。
“公主殿下好生健忘,我们明明见过挺多次的,你竟然不认识我,难道是被发生的事吓坏了?”
“你究竟是谁?”
懒得和这家伙废话,在远处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一旦感觉到不对我就撒丫子回头跑到人多的地方。毕竟埃文的手下都被渗透成筛子了,在多一个隐藏在暗处的敌人也不是不可能。
“给你个提示,你被捕奴队卖到安托瓦尼亚拍卖行时我们就见过面,我派医生去为你检查身体。呵呵,那时候你也像现在这样脏兮兮的。”
为我检查身体?
记忆中浮现出被关在笼子里时看见医生,也是第一次在这个世界上见识到魔法时的场景。
医生身边有这样一个家伙的存在吗?
那时候确实有很多人涌进我的房间,大多数都是穿着制服的公职人员,比如医生和拍卖行的工作人员。
按理来说这么有特点的独眼男人如果我见过是不太可能会遗忘的,但这家伙的脸我确确实实没有什么映像。
难不成是那个戴着口罩看不清脸的医生?、
不应该啊,那些医生眼睛都是完整的,没必要像这个独眼的家伙一样带个眼罩。
看着我深陷回忆之中疑惑的纠结表情,男人不经噗嗤的笑出了声。
“哈哈哈,看来贝西尔公主比我想象的还要健忘啊。”
“少说废话,你回答我的问题我就喊人了!”
这里距离有人看守的地方并不算远,如果我放声尖叫,那些鲁莽的布多雷格士兵也一定会有所察觉。
“好好好,我说。”这个独眼的家伙像是哄孩子那般敷衍着,做出手势示意我不要激动,“我是马里兰,马里兰·安度因,布多雷格城防骑士团近卫一团的指挥官,安托瓦尼亚拍卖行的负责人,姑且还是提鲁斯王国女王陛下亲封的男爵,这下有映像了吗?”
马里兰?男爵?
虽然我从未有这个名为马里兰男人脸的映像,但当初被卖进拍卖行的时候也有一个叫做马里兰的家伙天天带着医生笼子前检查我的健康状况,只不过关押我的房间没有什么光线,处于背光之下我也看不清楚来者的脸。但单单从体型上来看,那家伙貌似和眼前这个马里兰是有那么些许的相似。
“想起来了?”马里兰微微笑着,眉宇间却有这么一种难以察觉的轻蔑感。
恶狠狠的瞪着眼前吊儿郎当的马里兰,警惕的问道:“所以,你想干什么。”
这家伙很强,从刚刚一箭便轻松射穿想要袭击我的敌人时便能看出。而且哈里也说过,他隶属于马里兰男爵麾下,那这个马里兰的战斗力再差应该也不会弱于哈里,现在与他翻脸显然不是最好的选择。
我实在太过弱小,只要眼前的路途稍微有些阻碍便无法再继续下去。
不说我能如同埃文或者释放出陨石魔法这样恐怖范围伤害的兜帽中年男那般强大,用实力荡平眼前的所有麻烦。只要有在觊觎我的敌人手下逃跑的本事也不至于现如今陷入这般的进退维谷的境地。
“我不想干什么,只是小公主的不告而别让我有些担心呢。”男人将“小公主”三个字咬的很重。知道我的奴隶身份还用这个词语称呼我,明显不怀好意。
“你是近卫骑士团的人吧,你的城主大人都伤成那样了还有心思关心一个被买来的女仆,到底是你渎职还是根本就不关心城主大人呢?”
没打算给马里兰任何的好脸色,我也学着他的语气恶毒的回敬了一句。
“小公主真有意思,”马里兰的笑容僵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我会这样回应他的调侃,但很快他的嘴角再次弯起一个灿烂的弧度:“埃文城主死了我不就是下一任城主了嘛?再说了,身为女仆却没有尽到女仆的职责让主人受到这样的伤害,你觉得究竟是谁包藏祸心?”
“是埃文自己要这么做的,与我有什么关系?”
“埃文是为了救你才受这样的伤的吧?以他的能力可能没法战胜敌人,但逃离战斗绰绰有余。”
我懒得在这里和他纠缠不清、划分责任。埃文是为了救我受伤的,但是我也在他昏迷的时候选择了带他离开,在众人的围攻下没有选择抛下他开溜都已经算是不错了,少给我在这里道德绑架。
“你究竟让不让我走?要么你让我离开这里,要么就在这里杀了我。”用不容置疑的目光死死盯住眼前的男人,我的语气里有种不容妥协的决绝。
“那我为什么不可以把你打晕了再用绳子把捆起来在你脖子上系个项圈然后买给路边的奴隶商人?反正你的脸蛋这么漂亮,就算已经被契约过了再不济也能卖出几百个金赫拉的价钱。就算埃文还能活下来,透支的生命源质也已经让他衰老得不成人形了,这样的他还能活多久呢?埃文一身死,你身上的奴隶契约自然因为失去了服从对象而失效,到时候将你转手买给血族的那些权贵们,我几辈子都不会缺钱花了。”
“你什么意思?”
“其实你也只有两条路,跟我回去或者被我打晕了卖给奴隶贩子。”马里兰调皮的眨了眨眼睛:“我不认为你有勇气自杀,要是你不想活有无数种方式可以死去,也轮不着我们在这里扯皮了不是吗?”
这个混蛋男人……
我第一次在别人的话语中感受到这种轻蔑感,他的话语像是一把把利刃捅向我的心脏,无尽的愤怒沿着握紧的双拳盘旋而上,直冲脑门。男人的嗓音很快便被我自己牙齿吱吱的摩擦声掩盖,心里燃起一种冲上去和马里兰同归于尽的冲动。
但很悲哀的是,的确如马里兰所料,除非别人主动想要将我杀死,我自己根本勇气无法对自己动手。对死亡的恐惧已经深深刻在我的脑海之中,死过一次的我依然记得濒死前那种被疼痛以及求生本能死死攥住却无能为力的痛苦,像一只大手,压得我喘不过气。
死亡永远是下下策,这一点我很清楚。
但历经如此周折最终却要回到原点,就连这点微末的希望都要彻底抹杀干净。为了活着而放弃自由,这样真的值得吗?
这不是我第一次纠结这个问题了。
恐怕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这家伙……
马里兰很了解我,深知我的脾气习性。他看似给了我一个选择,但我根本就没得选,似乎我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预料之内。
这种轻而易举就能洞察人心的阴险家伙远比手握能够控制我契约的埃文更加可怕。
埃文不过是一种病态的囚禁欲作祟罢了,而马里兰却字字诛心,轻而易举将他人玩弄于股掌之上。
在马里兰面前,我仿佛猫抓老鼠般彻底现出了原形。那个拼尽一切逃离牢笼的奴隶,那个在主人面前从不听话的女仆,那个在被追杀时主动赴死的公主……
只不过是一个怕死的14岁小女孩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