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恕我拒绝。”
虽然看到爱丽丝那副梨花带雨的样子让我略微有些动容，但我并不打算用自己的血救埃文。
凭什么？
就凭你爱丽丝哭着下跪我就要给你面子吗？还是说救活了埃文他会放我离开呢？我对血族，对所谓的末裔血脉根本就不了解，谁能保证埃文喝了我的血以后就能顺利苏醒，被埃文喝了血的我会不会因为这件事而受到伤害？
我对血族的了解只有那天误打误撞的闯入地下室后埃文那狰狞的獠牙以及被咬开喉管后被吸血吸到失去意识的痛苦。
如果一件事曾经带给我的只有痛苦，那我就有理由怀疑这件事将来依然会伤害到我。如果我想要的东西你不能给予，那我又凭什么要冒着受到伤害的风险奉献出自己？
真当我是深居闺房、不省世事的白痴公主了？
“你……”跪在我面前的爱丽丝像是被我的话噎住了一样面色相当难看。
我并不打算给这个女人什么好脸色，面无表情的盯着她泛红的瞳孔。
她把埃文当成宝是她的事，对我来说埃文顶多算是熟悉的陌生人。既然是陌生人那她死去和我有关系吗？我或许会感慨会沉默甚至会悼念他人的死亡，但我决不会因为他人的死亡而将自己置于道德的谷底。
换句话来说就是——别想道德绑架我！
“主人明明是牺牲了自己的生命来保护你的!你怎么能……”
“我没让他保护吧？”未等爱丽丝说完我便厉声呛到，“我为什么要救一个会软禁我的家伙？”
“你！你闭嘴！”爱丽丝瞪大了通红的双眼，瞳孔中喷射出怒火。她咬牙切齿地站起身来，高挑的身子像是小山一般气势凌人的遮蔽了微弱的光线，高高的扬起了自己的巴掌，眼看就要挥向我的脸颊：“别以为我不敢杀你！你这个没有规矩的小鬼！你死了我也可以拿你的血来救主人！”
“呵呵……要是我死了你能救你的好主人按照你的性格早就动手了，哪里会在这里苦苦哀求我。”
面对愤怒的爱丽丝，我冷冷的与她仿佛要生吞活剥了我一般的视线对视。
“你！”
我的步步紧逼让眼前的女人很是难堪，她本来就看我不顺眼，强行压制住自己的高傲，放下身段求我办事已经是她最大的让步，被我一呛，她的愤怒忍耐到了极点，那高高扬起的巴掌也顺势由着那倾泻而出的怨气一起冲着我的脸颊而来。
早就料到自己冷冰冰的拒绝后会被这个女人用来撒气，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意思明确的拒绝远比模模糊糊的答复更能清晰表达自己的意愿。所以我并没有躲避这一巴掌的打算，静静的阖上眼睛等待着她的手掌与我的脸颊的撞击。
“住手爱丽丝。”
门外再次传来脚步，但比脚声更早抵达的是一个厉声喝止女人动作的男声。
爱丽丝的巴掌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一般悬在了空中。
伴随着整齐划一的脚步，门后出现了一个熟悉的单马尾独眼男人。马里兰表情凝重，那股子玩世不恭的气质此时荡然无存。
至于为什么马里兰这家伙会露出一副拧巴的样子……
我的视线顺着马里兰那张及其有特点的脑袋向下看去，这才发现他的怀里正抱着干枯瘦小、皮肤已经完全失去了光泽，萎缩成一团干巴巴柴火的埃文。
此前的埃文并不像现在这样苍老，我敢肯定。当时我将埃文拖出那个坑道的时候他还远比现在要重，而在我面前干枯瘦小的男人仿佛是没有了重量一般，被马里兰轻而易举的抱在怀中，要不是还能勉强看出那木乃伊般干枯的身体还在勉强的呼吸着，我还以为埃文已经身死了。
“你们去外面等着。”马里兰轻声向着门外的士兵吩咐了一句，递给身后的副官一个眼神。副官表情肃穆的点了点头，然后将带着一众士兵退了出去。
而马里兰则是抱着埃文走进房间里。
待到门外的脚步远去后，马里兰才如释重负的叹了口气，接着对着呆滞着的我堆起一个勉强的笑意。
“抱歉，爱丽丝这家伙看到埃文这模样就疯了似的跑出来了，我没看住她，吓着你了。”
见我抿着嘴没什么反应马里兰倒也没放在心上，只是自顾自的抱着埃文走到床边，将那副干枯的身体轻轻的搁在了床上。
“如你所见，这家伙快死了。用圣级的恢复药水也仅仅只是治好了他烧伤的背，但他体内的生命源质无法得到补充就会急速的老去，现在的埃文身体已经堪比一个九十岁的老头。可能再有个两三个时辰就会彻底断气”
马里兰的话音未落，此前居高临下的爱丽丝却猛然间扭过头捂着嘴，脸颊的轮廓在烛光的照耀下闪烁出两道晶莹的泪痕。
“想必刚刚爱丽丝已经把大致情况告诉你了。”
“嗯……”
这个狭小的房间里气氛本就不愉快，马里兰还将死尸般的埃文带了进来，现在这个房间里我们几个还活着的家伙都不敢大声说话，就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的，生怕气若游丝的埃文在我们的谈话间突然就断了气。
“那你愿意救他吗？”
“……”
我没有说话，只是在床边静静看着躺在床上睁着眼却没有了生气的埃文。
明明一天之前还是那副欠揍的混蛋样，怎么才过了一天时间就能变成这副垂垂老矣的样子……
我摇了摇头，迅速从埃文的身上中将自己倾垂的视线撤了回来。
我怕自己再继续看着埃文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下去就真的会发善心将他救回来。
“这样啊……那还真是遗憾啊，看来过不了多久，布多雷格的城主之位只能让我这个没什么本事的家伙坐上去了。”本来还以为马里兰这家伙会像爱丽丝那样危言相逼，但没想到他却只是让人意外的怂了怂肩，僵硬的脸上依然高高悬挂着褪不去的瘆人笑容，“看在埃文这家伙救了你一次的份上我有个请求。”
“……说说看。”
“听说你失去了从前的记忆，那我告诉你，曾经你和埃文的关系非常要好，这也是埃文愿意舍弃自己的生命保护你的原因。只是这家伙性格古怪难猜，身边也没什么朋友，称得上是朋友的也就是房间里的我们三位了。”马里兰狡黠的瞟了一眼满面难堪的我，“我想，这家伙最后一刻就由让我们这几个‘朋友’好好的陪着他，直到他咽气为止。”
“到时候失去契约对象的你获得了自由，我也会放你离开，你觉得如何？”
“马里兰大人！”
爱丽丝难以置信的抬起头，死死紧盯马里兰那副笑意森然的脸，像是不相信这样的话会从他的口中说出来一样。
马里兰摇摇头，微微抬起手掌制止了爱丽丝想要继续说下去的企图。
“如何？”男人的眼神始终没从我的身上移开过，深邃的瞳孔似乎早已洞察了我的想法那般，如此的深不见底。
狡猾的狐狸……
竟然要我眼睁睁看着一个人死去……
我紧紧的捏住自己的手心，抿紧嘴唇，额头也冒出了一丝汗水。
简简单单的两句话马里兰就将自己摆在了道德的制高点，而作为“朋友”的我却会因为自己的“自由”落得个见死不救、恩将仇报的罪名。
马里兰是个彻头彻尾的赌徒，他把拯救埃文的一切全都赌在了对我的了解上，他似乎笃定以我的道德不会对奄奄一息的埃文坐视不理。所谓的朋友，所谓的重视，也不过只是他一步一步诱导我走进他圈套的借口。
待到他将愧疚感装满我空洞的内心之后，他的计划也就快要成功了。
为了实现这个计划，马里兰甚至不惜将生命垂危的埃文带到我面前，一步一步的加重驱使我的砝码，直到我愿意心甘情愿的献出自己的鲜血，
“我……我……”
我或多或少能猜到马里兰此番举措的意图，但是此时的我已经没法再把尖锐的拒绝说出口。
我瞥了一眼马里兰那副笑得瘆人的表情，却又将视线转移到床上埃文那苍老而又平静的脸上。
“啧……”
要我看着别人就这样死去……果然还是……
上一世我被对手捅了之后并没有马上死去，我被送到了急诊室抢，只可惜并没有被抢救过来。在我临死之前，我的意识却非常清晰。身体轻飘飘的，像是飘在半空中俯视着医生们拼尽全力的抢救，已经被确认死亡后我家人和朋友们撕心裂肺的痛苦。
埃文这混蛋现在是不是也在天空中看着我们呢？
看着我们这三个聒噪的家伙。
“如果我要救埃文，你们能保证我的生命不会受到伤害吗？”
我叹了口气，冷冰冰的对上马里兰保存完好的那只独眼。
“我可以以至高神以及我的生命发誓。”马里兰收敛了自己的笑容，三指朝天发誓道。
“那我救了埃文你能不能放我离开？”
“抱歉，如果埃文没死，法理上你是属于埃文的私人物品，我无权抉择。但是，如果你真的把埃文救活了，我可以在能力范围内替你做三件我力所能及的事。这是我的私人承诺，随时可以兑现。”
“……”
我垂目思索片刻，在心中略微的权衡了一下利弊，缓缓地长叹了口气。
“那我已经想好了第一件，帮我去做我就答应你的条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