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气浓重，人海熙攘。
为了防止跑散，阿斯蒙牵着艾丽卡的手，艾丽卡牵着赛兰蒂亚的手，三个人连成一串，往镇外赶去。
镇门口搭着一个小小的露天棚，一个山羊胡子的鼠人站在小棚子里，腰带里鼓鼓囊囊塞满了车票。
看到阿斯蒙跑了过来，灰鼠人欢快地吹了个口哨：“小哥，坐车吗，我家的车最便宜。鼠人赶车，保您满意。”
这句“鼠人赶车，包您满意”是魔界广为流传的一句俗语。
灰鼠人对迁徙有着狂热的执念，他们一生都在迁徙，对他们来说车就是家、生命、灵魂。所以服务、设置都往往是一顶一的。
阿斯蒙本来是打算找一辆驯鹿车，那种车相对差一些，可价格低得多。
驯鹿人能吃苦耐劳，不需要太好的车，也不需要太多的钱，他们驾车就是图一口饭吃，所以价格很低。
不过刚得了一笔巨款，阿斯蒙也膨胀了，冒出了奢侈一下的念头，早就听说灰鼠人的车与众不同，今天怎么也得试一下。
大摇大摆地向灰鼠人走了过去，阿斯蒙春风得意地把胳膊放在桌子上，趾高气扬地问：“你们这儿最贵的房间多少钱啊？”
“八十枚银币。”
“告辞。”
那算了，还是坐驯鹿车。
灰鼠人看阿斯蒙转头就走，拼命用小爪子扯着：“等会儿等会儿，价格好商量。”
这种灰鼠大概只有五六十厘米高，可以两腿站立行走，也可以四肢着地跑路。不过他们脸、身子都是老鼠的样子，浑身上下都是毛。这么一招手，纤细的小爪子在空中摇晃着，看起来相当滑稽。
阿斯蒙回头问：“多少钱？”
不过他的身子还没转过来，还是一副随时要走的样子。
灰鼠人有点急了，伸出了自己短短的手指比划着：“每人四十枚银币怎么样？”
阿斯蒙听傻了。
这直接就砍掉一半的价格啊？闹了半天，你小子刚才是漫天要价。我们要是上车，就活该被宰了呗？
想通了这一点，阿斯蒙就知道还有砍价的余地：“啧...你看我们都是节俭着过日子的，这平时一枚铜板都恨不得掰成两个花。四十枚银币...这得多少铜板啊。”
“三十枚银币！”
灰鼠人犹豫了一下，伸出了三根手指。
阿斯蒙还是不死心，把艾丽卡抱在怀里，爱怜地抚摸着。
“你看我妹妹，这个岁数正在长身体，要是钱花光了，对她的成长会很不好。”
灰鼠人有些郁闷了：“那这样，二十枚银币总行了吧！小哥，真不能降了，我已经亏本了。”
二十枚银币，无论怎么算都是亏本生意。
平常来说，一个客人怎么也得出三十枚银币才能上车。
灰鼠人也是在跟自己怄气。这廷堡镇的人都不是很富，今天上午他一个客人都没等到。
今年他并不怎么顺利。从国王港赶到这里来，一路上都是生意惨淡。眼看剩下的路上，已经没几个城镇了，可还有大量空房间没有租出去。要是堡廷镇再没拉到客人，剩下的房间全都得空着了，那自己就真要喝西北风了。
就算二十枚银币亏本了，也能止个血。所以这个价格毫无任何水分，并且已经严重触及灰鼠人的底线了。
但阿斯蒙还是不死心，难过地看着灰鼠人，叹了口气。
“唉，老板我也知道你价格压得很低了，可是我们万一没考上，回来的时候还得坐车，不又得出车钱？”
“行行行行行，碰上你们三个，算我倒霉！十枚银币一个房间，不过你们最多只能租两个，这样总行了吧！”
灰鼠人哆哆嗦嗦地伸出一根手指，已经快要翻白眼了。
这根手指无论如何都不能放下去了，十枚银币已经和抢劫没什么区别了。而且最多也只能租给他们两个房间，剩下的房间就算空着，也绝不能再这么贱卖了，这叫机会成本。
“好，成交。”
阿斯蒙爽快地答应，说完就从腰带里摸出刚刚得到的十枚金币。那十枚金币都是用剑叶草捆在一起的，一拿就全拿出来了。
那可是整整十枚金灿灿的金币啊，放在手里都有点晃眼。
灰鼠人看到金币，脖子咯噔一下就直了，气得颈椎病都好了。
“小子你骗我！”
阿斯蒙目光微闪：“我哪骗你了？“
灰鼠人气急败坏：“你不是有钱吗？这十枚金币不是钱？”
呵，这是较劲啊。阿斯蒙不知道灰鼠人有什么想不开的，居然想跟自己抬杠？也不打听打听阿斯蒙是谁？
清了清嗓子，阿斯蒙心平气和地问：
“我说过我没钱这种话吗？第一，我说我恨不得一个铜板掰成两个，骗你了吗？是不是你自己听完这话，主动降价了？”
“没...没有。”
灰鼠人点点头。别说恨不得掰成两个了，眼前这个恶魔少年简直恨不得一个铜板掰成十个花！
阿斯蒙看灰鼠人承认了，又伸出了第二根手指。
“那，第二，我妹妹在长身体，这点骗你了吗？是不是又是你主动降价？”
“好像也没有。”
“第三，如果我们没考上，是不是还要再坐车回来？”
“啊...这...这好像也没有。”
灰鼠人懵了。
这个逻辑竟然相当严密，完全找不出破绽。仔细想想，这个少年好像从来没说过“便宜点吧”、“我们没钱”这种话。
全是自己主动降价。
哎呀...
这特么...
灰鼠人拼命挠头，这真是百思不得其解。就算是被坑完了，灰鼠人都没想通价格怎么会这么低。他更想不通的是，自己这个赶车多年的老瓢把子，平时都是宰客无数。怎么今天运气这么差，莫名其妙就被一个少年人给坑了？
阿斯蒙耸了耸肩，把金币拍在桌子上：“找钱，八十枚银币，快点。”
木已成舟，生米已经煮成稀饭了，现在反悔也来不及了。
灰鼠人咬牙切齿地掏出了钱袋，从里面摸出了八十枚银币：“给你！”
鼓鼓囊囊的钱袋就被放在桌子上。
阿斯蒙一看到钱袋，眼睛突然迸射出了金光：“你还有这么多钱啊！”
灰鼠人被阿斯蒙的眼神吓得蹦了起来，警惕地捂住了自己的钱袋：“别动！这都是我的钱。”
“我也没说抢你的钱啊，我就感觉你钱挺多的。”
阿斯蒙苦笑着。这可太冤枉人了，感觉自己在灰鼠人的眼里，俨然是土匪一类的形象了。
“老板我...”
“快走！你快去上车，别再看我的钱袋了！”
灰鼠人尖叫着捂着钱袋，像打发流氓一样丢给阿斯蒙两张车票。
“这么慌干什么？我真有这么可怕吗...”
阿斯蒙喃喃地去捡桌上的车票。
他的手伸到桌上的时候，仿佛听到了灰鼠人的心脏“咯噔”跳了一下，这可真是吓出毛病来了。
三个人离开了桌子很久，灰鼠人还紧紧抱着钱袋不敢撒手。
路人们看着他神经兮兮的样子，都有些不敢靠近，远远地躲开了。
而此时，艾丽卡也好像有些慌了，她一边走着，一边用恐惧的目光看着阿斯蒙。
“哥，我错了。”
阿斯蒙没搞懂她怎么忽然这么说。
每当艾丽卡叫“哥”而不是阿斯蒙的时候，准没好事。
“你又做错什么了？”阿斯蒙疑惑地问。
“我以后保证听话，再也不敢跟你作对了。”
“为什么？怎么突然变乖了？”
艾丽卡哆哆嗦嗦地说：“再不变乖，说不定哪天被你坑死都不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