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斯蒙无奈地摇着头笑了笑。
好吧。
不得不承认，艾丽卡有时候有那么一丢丢作用。
如果不是艾丽卡搅乱了这滩浑水，恐怕天使们也不会这么快就动摇。
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现在阿斯蒙和艾丽卡都完成了自己的任务。
阿斯蒙低头凑在赛兰蒂亚的耳边：“你自己想的馊主意，想办法解决一下吧。”
是时候让底牌出马啦。
赛兰蒂亚也知道艾丽卡立了大功。
这个令人惊喜的小丫头真是个小福星。
上次找到墙壁中的天使也是艾丽卡帮了大忙。
胸口里装的是坏心眼，却又一次阴差阳错做了件好事。
赛兰蒂亚知道，该下场收拾残局了。
“朱莉安娜姐姐。”
朱莉安娜一听到赛兰蒂亚开口，立刻变得恭敬了起来：“圣女大人有何吩咐？”
她心里正在为天使倒戈的事情烦的焦头烂额。
因为太过焦躁紧张，绷带下的伤口出现了破裂，连同汗渍，把绷带都浸湿了。
被绷带紧紧包裹的身体红白色相间，剧痛也慢慢涌了上来。
但圣女召唤，朱莉安娜不得不应，恭恭敬敬地单膝跪地。
赛兰蒂亚看出了她的身体正在颤抖，也有些心疼这个要强的女人。
但现在不是留情面的时候。
为了族人们不受欺骗。
为了一对善良的恶魔兄妹。
赛兰蒂亚只能硬起心肠，让一切结束。
“其实，我个人推测，阿斯蒙很可能救不了你们。所以，不如我们不要追杀阿斯蒙了。”
人们不敢置信地抬起头，看向赛兰蒂亚：“您说什么？”
“我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可以告诉你们，就算把阿斯蒙炖了，也解除不了堕天使诅咒。而且阿斯蒙非常强大，如果你们真要杀阿斯蒙，他完全有可能杀死我。”
赛兰蒂亚义正言辞地说。
这就是她的计划。
这些天使们，包括朱莉安娜，想杀阿斯蒙的原因就两个。
——成本太低，几乎是没有成本。
——能救自己一命，和家人团聚。
都是抱着“试试”的心态。
反正杀死阿斯蒙也不吃亏，吃错了药最多也就闹肚子。
万一吃对了，就可以解除堕天使诅咒。
谁会在乎世界上某个恶魔少年死没死呢？
可在赛兰蒂亚的严密计划下，现在局面已经逆转了。
这两句话轻描淡写，却击碎了天使们所有的借口。
——成本很低？不，代价将是圣女大人的性命。
——救自己一命？不，圣女大人已经明说了，毫无效果。
其实赛兰蒂亚也做好了准备。
如果天使们还是执意要杀死阿斯蒙。
她心甘情愿被阿斯蒙掐死，为他陪葬。
生命是宝贵的，但良知更加重要！
尤其是对于一位侍奉圣光的人来说，良知高于一切之上。
万幸，圣女的子民们，没有让她失望。
此言一出。
一片哗然。
天使们本来就已经动摇了，现在听到赛兰蒂亚的金口玉言，谁都知道心中的那个疑惑成真了。
“要是治不好病...咱们干嘛要难为人家阿斯蒙。”
“你这话说的，别人是圣女大人的朋友，就算是死，也不能杀啊。”
“因为我们让一对好朋友反目成仇了吗？”
“而且是为了那么愚蠢的原因？”
所有人的意见都在此刻达成了一致。
只有朱莉安娜咬牙切齿地看着这一切：“您...您不会是为了袒护这个恶魔，而欺骗了我们吧？”
赛兰蒂亚看朱莉安娜还在动歪脑筋，只能殷切地呼唤着：“朱莉安娜姐姐，请相信我。阿斯蒙真的救不了你们，他能获得再生能力，只是因为他吃下了贤者之石罢了。”
“他吃掉了贤者之石？”
“就是这小子？”
“这不是意味着...”
人们瞠目结舌地看着阿斯蒙，脸上都无比的尴尬。
赛兰蒂亚生怕这些人说出实情，感觉搪塞了一下，继续解释着：“我对贤者之石最了解了，现在阿斯蒙只能治愈已经有解法的疾病，不能解除堕天使诅咒。所以大家也不要追杀阿斯蒙了，我们和解吧。”
这句话打断了人们的思路。
大家的心中也早就有了答案了。
圣女大人最了解贤者之石，她说无法治愈，那就是无法治愈。
而继续追杀阿斯蒙，反而会把圣女大人搭进去。
在天使们的心目，圣女大人就是信-仰所在。
自己的命自然比不上圣女的命更加重要，因为生命本来就低于信仰。
为了自己的生命牺牲了圣女大人，那岂不是千古罪人吗？
就算身体没变成堕天使，心灵也已经堕落了。
天使们想通了这一节之后，纷纷把手里的匕首放回了刀鞘中。
他们连看都没看朱莉安娜的眼色。
因为圣女大人的命令就是一切，没必要考虑其他的事情了。
朱莉安娜惊讶地看着天使们：“你们，真信了阿斯蒙的鬼话了吗？”
“跟阿斯蒙无关，我们相信圣女大人。”
一把把匕首纷纷放下。
利刃入鞘，发出噌噌的响声。
“放了圣女，我们向你道歉。”
有人向前走了一步，对着阿斯蒙喊着。
他的声音很虚弱，诅咒已经严重伤害了他的健康。
但他依旧坚定。
阿斯蒙感动地点了点头。
没想到啊，天使不愧是天使。
终究是选择了一条这样的道路。
赛兰蒂亚的计划确实合情合理，既保全了阿斯蒙的性命，也让天使们和阿斯蒙握手言和。
“我当然可以放了赛兰蒂亚。而且我向你们保证，我会全力协助你们回家的。”
阿斯蒙微笑着说。
他确实是个恶魔，但不代表不能帮助天使。
就算两族之间有战争，也不应该让无辜的平民受到伤害。
这些人都是靠走私赚取糊口钱的平民。
大家都是普通人，没必要为了上层的战争互相仇杀。
虚弱的天使又向前一步，眼神中露出希望的热忱：“谢谢你的帮助。我们第一个请求，就是请你快点放开圣女大人。”
“这是个合理的请求，我当然会帮忙。”
阿斯蒙耸耸肩，也松开了手。
与其说是阿斯蒙放开了赛兰蒂亚。
还不如说，阿斯蒙是从赛兰蒂亚的手中挣脱了。
艾丽卡看到双方和解，已经高兴坏了。
她一下跳了起来，扑进了赛兰蒂亚的怀里。
“姐！我想死你了！你去哪了啊这几天！也不跟我们打个招呼就走了。”
“我这几天去了好几个城镇，还给你买了好吃的。”
赛兰蒂亚温柔地抚摸着艾丽卡的头发。
看到两个女孩子拥抱在一起，天使们和阿斯蒙也相视一笑。
看来全世界穷人们的想法，都差不多。
但是，总有些人的想法-会不太一样。
朱莉安娜惊恐地看着圣女大人抱着一个魅魔少女，像是看到了地狱一般。
“圣女...大人？”
“怎么了？朱莉安娜姐姐？”赛兰蒂亚微笑着看着她。
朱莉安娜浑身都在发抖，手中的匕首碰在刀鞘上泠泠作响：“您...您为何要袒护一个恶魔？”
她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了，嘴里反反复复就是这几句话。
所有的城墙都已经被击垮。
城堡里的士兵也倒戈了。
但朱莉安娜真的不想投降，只能苦苦挣扎着。
赛兰蒂亚轻轻摇摇头：“不是袒护啊，阿斯蒙确实救不了你们。”
“不试试怎么会知道！也许...也许您是错的呢？”朱莉安娜攥着匕首，恶狠狠地盯着阿斯蒙。
“我没有错。错的是你。”
赛兰蒂亚放开了怀里的艾丽卡，豁然站了起来，向前一步，拦在了阿斯蒙的面前。
难道这个结局不是好的吗？
大家握手言和，没有人受伤，甚至还结为了朋友。
有了聪明狡猾的阿斯蒙作为朋友，这些天使也可以更安全地回到神界。
天使们心里也许猜到了这都是圣女的计划，不过事已至此，他们也欣然接受这个结果。
这又有哪里不好呢？
赛兰蒂亚挡着阿斯蒙，坚定不移地说：
“不要伤害他，我们已经答应他了。要想杀他，就先杀我吧。”
麻布袍包裹着的圣女就昂首挺胸地屹立在那里，岿然不动。
朱莉安娜抬起头，惊愕地看着赛兰蒂亚。
她无法理解，为什么纯洁的圣女正拦在一个满嘴谎言、厚颜无耻、贪财吝啬的恶魔面前，用身-体保护着他。
她更无法理解，为什么商队的人不肯试一试活下去的机会。
“您是不是...被这个恶魔蛊惑了？丧失了心智？为什么你们都背叛了我！为什么！”
赛兰蒂亚坚定地摇了摇头：“没有，我们很清醒。战争不在这里，朱莉安娜，我们该回家了。”
朱莉安娜缓缓地后退着，精神接近崩溃：“不！我不相信，您的贤者之石不也被他骗走了吗？！我们真的要相信这样一个卑鄙无耻的人吗？”
“阿斯蒙，虽然有些坏心眼，但是不是个坏人。”
赛兰蒂亚温和地说。
朱莉安娜一步一退。
她从未如此恐惧过，在她的心中，信仰和圣光正在崩塌。
“他偷走了您的天启之剑啊！”
“矮人们会为我打造新的圣剑，我也觉得自己长大了，小时候用的天启之剑现在对我来说太轻了。”
“他还吃了您的贤者之石。”
“然后用那东西救了我一命，不是吗？”
“他害得您回不了神界！您的神器也不见了。”
“可是我已经在回家的路上了。”
“他绑架了您！”
“然后把我放了，并且答应保护我的族人们。”
赛兰蒂亚一边说，一边缓缓地靠近朱莉安娜。
圣光照耀在朱莉安娜满头的大汗上，照亮她浑身渗血的躯体。
“朱莉安娜姐姐，和阿斯蒙相处的这两个月，我想通了很多事情。也许恶魔不全是坏人，战争也不是不能结束。”
但朱莉安娜的脸，已经惨淡得像是白纸一样，像是死鱼的肚皮一样。
她闭上了眼睛，猝然钻进了墙壁中的暗道。
墙壁中的通道传来窸窣的声音，她正在试着逃脱这里。
只是一瞬间。
朱莉安娜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一声绝望的怒吼，沿着洞穴久久地回荡着。
“阿斯蒙！你给我等着！等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