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落。
有人说坠落是最美丽的感受,是最接近死亡的体验。映入眼帘的风景飞速闪过如同死亡瞬间眼前流过的走马灯。
伊勒德没有体会到这种感觉。黑暗,除却黑暗便是风之使镰鼬的利爪划破脸颊的痛楚。
漫长,十分漫长。
伊勒德感觉不出是过了一秒钟,一分钟抑或一年。
时间仿佛静止了。
极度的安静,安静到连呼啸的风声都消失不见了。一阵极其猛烈的疲倦感像西红柿因大力挤压而迸射出汁液样溅的伊勒德一身都是。肌肉的酸痛感,肺部不断抽动的疼痛感,腿骨应为运动的刺痛感仿佛都不见了。他的身体像一台超三倍负荷运转一个小时的马达猛然被关闭,就在按下开关的那一秒里安静的吓人。尽管它可能在下一秒爆炸变成一地碎屑。
伊勒德感觉周围一切都静了,直觉已经自头顶飘然而出,就连记忆,思绪也逐渐被黑暗蚕食的一点不剩。他只觉得脑海深处隐隐传出一阵轻柔鼓声,忽灭忽现。
那是,灵魂敲击天灵盖的声音。
就在伊勒德潜意识里感到自己要化为一具虚空的肉身遗体时,他那仅存的知觉感到一股巨大的推力狠狠的撞击在胸口上。刹那间伊勒德那已经快要离开身体的灵魂如同被千万钧的铁锤自上而下猛烈敲击,炮弹似的冲回身体,震得伊勒德不由灵魂和肉体同时打起颤来。甚至没有时间让灵魂将身体重新控制,伊勒德只觉得眼前一黑,知觉连同意识再一次消失。
就像一瞬间被拉断电闸一样。
伊勒德嗅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一种熟悉而又奇特的味道。但是他感到头很沉,思维运转缓慢的有如驮着千钧重磐石的蜗牛。他想不明白这到底是什么味道。
脑海里传出奇怪的响动,记忆如同背地如清水中的浓墨,一点一点渲染开。
我。
我是谁?
我是伊勒德,我是狼王的儿子。
在我出生的那一刻,父亲将我抱起,向着在场的每一个部下,子民们自豪的宣布:这是我的长子,他将继承我的王位!他,将是你们未来的王!
所有人开始欢呼,我的命运在那一刻被定格。
我从小就跟着父亲的亲卫们学习搏斗,暗杀,一切狼族应该学的技能。父亲总是很忙,他忙着攻城略地。
你的父亲是一名很厉害的狼王,母亲常常这么对我说。
我从母亲偶尔透露的信息我了解到,父亲挑战老狼王时只用了十招就将老狼王击败。父亲率领部众将领地扩大了好几倍。父亲降服了数十个狼群,将整个地方几乎所有的狼群都降服了。
从那时起我开始注意到一个人,我的叔父。它并不像父亲一样强壮,骁勇善战。相反他在狼群中显得有些柔弱,但父亲依然器重他。不光是因为它是父亲的弟弟,还因为它有极好的头脑,他在父亲打江山时出谋划策,让父亲几乎兵不血刃的降服周边狼群,并用强硬的手腕将两条腿的人类赶出我们的领地。
他总是和父亲形影不离,始终站在父亲的身旁。表情微冷默默无言。
在我八岁的有一天父亲又一次出征了,在这一次跟往常不同。父亲只带了二十几个亲卫,还有叔父一同出发了。
我很喜欢父亲出征,因为他总是会给我带回来很多有趣的战利品,然后在军帐里喝醉酒后让我表演最近学的东西然后满身酒气的扑过来抱着我哈哈大笑。像我出生那天一样大声喊:这是我的儿子!你们的王!
然而,我没能等到父亲回来。三天后,只有叔父一个人带着几个亲卫和一支远征地附近的军队回来了。
母亲远远的望到归来的人中没有父亲。立马将还在玩耍的我提起来扔到侍卫怀里,急促的催我离开。
我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吵闹着要下来的时候,突然看见远处的叔父决然的挥下了手:“杀,一个不留。把伊勒德带到我面前。”
霎时间弓箭铺天盖地的飞来。
杀声,火焰,鲜血四处飞溅。我楞在原地,双腿完全不听控制。直到亲卫一把将我推开,箭矢射中他的手臂,他冲我大声吼道,“走!少主!快走!”
他还想说什么,但是没有机会了。一根箭射穿了他的胸膛,鲜血溅了我一脸。
霎时间,我明白了:父亲死了,叔父反了。
我翻起身猛烈的狂奔起来。
逃!只有逃跑我才能活下去。
那熟悉的气味越来越浓烈,浓烈到让人想要呕吐的地步。伊勒德终于想明白了,这鬼气味是血的气味。
伊勒德还没想清楚为什么会有血的味道,他的身体已经做出了反应:猛地翻起,一口暗红色的血从肺腔涌上喉咙,砸在白茫茫的地上。
伊勒德还没缓过劲又一口浓烈的血吐了出来。
伊勒德一连串咳嗽,直起身子跪坐在雪地上,记忆如潮水般重新涌入脑海。伊勒德连忙环顾四周。然后不由得独自呵呵笑了起来。
“哈,哈哈……腾……腾格尔……”笑声抽动了他的伤口让他不时倒吸着冷气气。
他的身下是一根微粗的老树枝。显然他在下坠的时候这树枝救了他一命。还有那连续几天该死的白毛雪让深渊的悬崖下堆起了一层厚实的雪层,柔软的雪缓冲了大部分冲力。伊勒德此刻虽然重伤却不致命。
伊勒德来不及感激长生天,他瞟见微亮的天心中一颤。立马手脚并用站立起来向峡谷外逃去。
尽管长生天在保佑他。然而,逃亡,尚未结束。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