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究竟点了多少?”
在一家顾客多得略显拥挤的冰淇淋店里,千代看着眼前摆满同一口味冰淇淋的桌子,提出了一个只有安德妮能在须臾间回答上来的问题。
“二十个。”
“理由呢?能需要到这么不可思议的份量,多少会有点特别的原因吧。”
而且还是同一口味,不论原因是什么,究竟吃到多少个会完全腻掉,吃到第几个剩下的那些会融化成即使史莱姆也不会感到冰冷的奶油液,是黑史莱姆想要补充的问题。
“今天的精灵梅果味可是有买一送一的活动,你们不打算买点?”
“不,多谢关心。我可不想美好的假日生活全部在医院度过,况且我没打算现在就开始讨厌精灵梅果。”
千代的婉拒有如钢铁般坚定,她敞开的心扉早已被精灵梅果冒出的冷气冻结。
“就算是精打细算,未免太欠缺考虑了吧。难道学园报销医疗费期间搞坏肚子无需额外开销,也在你的计算之内?”
千代深刻认识到,自己无法理解眼前这位冰雪少女的脑回路这一事实。
“有什么要紧的,明明很棒呀。”
显然桌上摆满的精灵梅果,不足以令安德妮收敛那份不合氛围的轻松。
一杯杯无害的精灵梅果集聚在一起,足以攻陷任何人的胃,但面对这凛冽的挑战,安德妮还能表现的这么无所谓。
桌子的一面是表情古怪的黑史莱姆和千代的组合,另一部分则是西格林的大地从未有过的寒冷。就连黑史莱姆都遗忘了自身的寒冷。
若非千代还记得答应过知佳雨要与安德妮构建友谊,她早就找个借口逃掉了。
“不死者细胞能保证你的生命,但这可不意味着它能保护你的胃不受寒冷侵害。”
对于黑史莱姆的告诫,安德妮摇头否决。
“这种事怎么都好,反正自暴自弃也不会再失去什么了。”
“胃病可是很痛的。”
千代想起曾经患有胃病的痛苦经历。独占这么多精灵梅果的安德妮愉悦的心情,总要用事后痛苦来偿还。
现在的安德妮即任性又大胆,那是平时的她从未有过的样子。
“好撑——”
终于把最后一杯冰淇淋塞进嘴巴里的安德妮,甚至空气都难以下咽。她脸趴着桌子上,看起来轻微的移动身体都十分困难。
“笨蛋,早说过了,份量未免太足了。”
无力吐槽的千代尽力用最自然的话,准确传达出自己的意思。这个家伙比旁边那些光顾冰淇淋店却吵着要的女生完全不同,有点坦诚过头了。
虽说是条件反射的话,可还是最大限度的考虑安德妮此时的心情。
“换个角度说,做到这一步的安德妮很了不起。”
这不知如何解读的鼓励,任谁都会觉得语带讽刺。
都怪这糟糕的氛围,以及营造出无话可说的气氛的安德妮。不过这并不全是件坏事,这下总算有借口将知佳雨学姐的委托向后推迟,毕竟千代不是擅长等待的人。
“那个,时间也不早了,我就先告辞了。”
抵挡不住安德妮沉默攻势的千代,终于在黑史莱姆期待的注目下说出“可以令他们脱身的咒语”。
“这是要丢下行动不便的我,擅自跑掉?”
把脸完全埋在桌上的蓝发少女,突然的责问拷打着千代的良心。
“才不是把安德妮你看做拖油瓶甩掉,只是……”
企图极力辩解的千代,讲到理由部分却迟迟没有说出口。短时间内编造借口可是件苦差,并非所有人都能及时应对。
“你的意思是我的安危怎么样都无关紧要,是吗?”
对于安德妮潜藏在话语里的人性拷问,千代所能承受的只有用事实回绝。
“好吧我知道了,我会一直在这里等你。”
面对仿佛是被千代的无情伤害心灵的安德妮,千代在自己陷入同等份量的自责前选择妥协。
“等你休息好后,直接送你回医院,顺便治疗一下你饱受寒霜的胃。”
从千代咬字的力度来判断,那毫无疑问是报复,报复强行让自己百无聊赖地枯坐在这里的安德妮。
“等等,我可没拜托你做多余的事。”
听到千代这么说,安德妮像是突然来了精神,就连一直埋在桌上的脸都抬起来了,欠缺干劲的眼神也充满活力。
“可是,不回去真的好吗?”
注视着变得焕然一新的安德妮,千代如是说道。
“有什么问题?我不是完好无损地在你面前吗?”
安德妮对于医院这样调理身心的地方,出人意料地抗拒。
“比起那个,你不是还没严重到动弹不得的地步吧。干嘛要我们这没多人等你。”
正是因为毫无问题才有问题,千代可不想因为谎言白白耽误时间。
“稍微想想就知道了,一口气吃那么多冰怎么可能没一点问题。我只是稍稍有些缓过来而已。”
对于想要兴师问罪的千代,安德妮反过来去责难。
“那还不是都怪你,那个数量怎么想都太胡来吧。又不是主食,份量再多也只是徒增烦恼。这不是小孩子经常被教导的常识吗?”
千代不知不觉进入连自己都讨厌的说教状态。慷慨激昂也好,陈词滥调也好,这是每个人都无法避免的热血教师的一面。
“这样的责备再怎么说未免太严苛了。我决定了,作为惩罚今天一天都要一步不离地跟着你。收起你要痛改前非的表情,我说过的话是不会收回的。”
安德妮的惊喜回礼明显起作用了,就算千代马上捂住嘴巴,说过的话也无法收回。
“你这是要跟着千代回家?我劝你别这样做的好,那间宿舍如今实在不适合待客。”
在一边沉默好久的黑史莱姆终于开口说话,而且还是为旁边为难的千代解围。黑史莱姆的建议不掺任何夸张的元素,到处被熏的漆黑的宿舍,现在还是那惨不忍睹的模样。
“决没有丝毫嫌你碍事的意思,他说得的确是事实。”
千代也在尽力附和,同时对接受知佳雨托付重任时的坦然悔恨不已。
“这件事没得商量。”
完全不由分说的语气碾碎了千代最后一丝侥幸,安德妮的残酷发言就这样宣布千代美好的一天变得不幸。
千代逃命般抱起黑史莱姆逃离这个存在着安德妮的地方。
在看不到安德妮的小巷深处,千代终于停下脚步。
“为什么我非得跟这种人扯上关系不可?”
她怀里的黑史莱姆才没有精力回答她这样无聊的问题。
“用‘这种人’称呼我未免太失礼了。”
解答千代疑问的是她最不想听到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