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谨慎地确认契约仪式的准备工作,黑史莱姆认可地点点头。
趁滴落的鲜血尚未蒸发水分,黑史莱姆在地板上画出魔法阵的纹路。
“莫非要在这里进行契约仪式?”
千代凝视着在黑史莱姆娴熟地勾勒出的复杂纹路。不需要像千代那样参照着书中的图样就如此胸有成竹,俨然一位经验丰富的大贤者。
“不然你打算再把材料带到其他可以使用魔力的地方?我想你应该还没有忘记它的重量吧。”
从未想过黑史莱姆会有一天显现出跟年长的智者这个形象如此接近。这次之前,他在千代心里的定位,更贴近百无一用的吉祥物。
“咦?”
就在千代正对黑史莱姆刮目相看的时刻,黑史莱姆停下手,露出稍显困扰的表情。
“怎么了?”
“南边多画了一个瓦解之阵。毕竟沉睡了那么久,偶尔疏忽也是在所难免。不过,在下方加一个维稳结点应该就能补救。”
黑史莱姆回应千代的话,更像是低声自语。其中弥补失误时的镇定,竭力挽救他体现出来的魔法专家的专业素养不被流失。
接着大功告成的黑史莱姆审视着魔法阵的整体,满意地点了点头。
“后面只要把象征友谊盟约的星罗树枝放在中央,最后咏唱咒文,契约的第一卷就完成了。”
千代和黑史莱姆一起来到魔法阵中央,手里的星罗树枝放在脚下。黑史莱姆朗声吟诵,他说用的咒文是千代课堂从未讲授,甚至从未听说的语言。
这让千代对黑史莱姆神秘的身世感到更加好奇。
魔力从黑史莱姆的身体迸发出来,游走于腥红的血液描就均匀的线条。由于窗帘紧闭的房间光线昏暗,被倾注了魔力的魔法阵微微发出幽蓝的光亮,有如黄昏的昏暗房间顿时被那飘忽不定的幽蓝映衬得愈发诡异。
黑史莱姆对眼前的成果习以为常,若无其事地往下诵念不明来历的咒文。
不清楚是不是魔力涌动的原因,狂风席卷进这间四周黯淡的空间,窗帘被吹得狰狞地摇曳,废纸篓被吹得躺在地上,玻璃窗也开始因风力而震动。
虽然千代很想关闭窗户,但是仪式还在进行中,黑史莱姆也没有示意她可以随意行动,所以只好对肆虐的狂风熟视无睹。
千代已经开始觉得大脑有些供血不足,被削弱的感官完全无视因狂风而带来的些许寒意。
眼前也变得黑暗,怀着闭上双眼也许能减轻血液循环负担的念头,千代支撑不住地紧闭双眼。可是魔力流动带来的压力,就连急促呼吸也不能缓解分毫。
等到千代苏醒过来时,已经是傍晚了。不知花费多少时间,千代才清醒过来,并且认识到自己在契约仪式的过程中陷入昏厥。
“现在几点。”
这是千代醒来后所说的第一句话。而回答她的则是站在餐桌上,翻着漫画书的史莱姆。
“六点。”
“仪式顺利吗?”
毕竟在进行过程中,身为仪式重要参与者的自己失去意识,失败也是理所当然的。然而黑史莱姆的回答却出乎预料。
“很成功哦,契约之书我放在抽屉里了。深感荣幸吧,作为我的御主。”
从黑史莱姆这家伙口中吐出令人安心的话,这还是第一次。
终于可以期待几经周折的一天就这样结束掉了。深夜,带着经历了大费周章后疲惫的身体,沉浸在躺在床上的满足感里。突然间,千代发现自己失眠了。
千代猜测可能是白天有太多时间在无意识的沉睡中过去,所以精神充沛的大脑不愿停下来。
“没办法,只好在睡前再重温一下可爱星的英姿了。”
经典的作品无论看多少遍都不会腻,对此千代深有体会。
“平时你要怎么胡来我都不管,明天可是要早起去登记,你还打算熬夜吗?”
对于黑史莱姆担忧地叮嘱,千代则是回以挥手的方式表示不需要担心。
虽然打心里已经默认千代明天又要到解决中午才肯起床,但是黑史莱姆也不准备白费口舌地督促她。
到了次日,果然千代没有按照约定早早起床。
“不是说让你早点叫我起来的吗?这一点你也有责任。”
千代赶在黑史莱姆发作之前先发制人。
“那个啊,因为早上一直在下雨,所以我觉得与其白费力气地逼迫很晚才睡的你起来,不如等到天气晴朗点再出门。”
但是黑史莱姆并不打算针对千代的过失出言讽刺。
“意外的善解人意呢。别以为我没听出来,你对我意志力的轻视。”
很显然当事人更有权威解析出黑史莱姆语中夹带的何种讽刺。
“什么轻视啊,你维持着懒惰的习惯至今,可是有目共睹的事实。这是正视才对。”
尽管与千代辩驳的动力已伴随着时间流逝,黑史莱姆却仍不甘示弱。
“下雨?那就表示控制天气的结界又出问题了,是上次的问题没有彻底解决?”
虽然对于需要用上“又”这个字眼的情况,千代觉得奇怪,但是这并不能阻止她的决心。
“谁知道呢?喂喂干嘛那么早起床,现在距离午餐时间还有一段距离。”
即便黑史莱姆并没有想要开玩笑的意思,他的话里却很难让人不怎么以为。
千代褪去舒适的睡衣,换上白色制服。当然,假日并没有对学生在学园的穿着有硬性要求,但是千代已习惯了每天都是白色制服的自己,任何习惯之外的改变都会让人在最初难以适应。
“既然已经决定了要在今天完成的事,就不要为了这种程度的意外推脱。”
千代的这句话让黑史莱姆觉得,不像是平时没干劲的她说出口的。一定又是从某个漫画角色的台词上学来的。黑史莱姆并不认为她会刻意去记下任何一个名人箴言,她不像做那种事的人。
就这样,千代撑着雨伞前往学园的办公区,黑史莱姆则是爬在她的头顶,像极了一顶黑色帽子。
即使是冒雨前行,如果步行速度够快,花费不了多少时间。正因为下着雨,千代有意无意地加快速度。
千代在行进过程中感觉到,原本微弱的雨势已经开始变大。
担心价格低廉的雨伞无法抵挡,千代用几乎小跑的程度赶路。
“早知道会这样,不如早点叫你起来好了。”
黑史莱姆望着愈发变大的雨势开始后悔。也许是因为跟千代一起生活太久,自己似乎染上她拖延的毛病。
当然,黑史莱姆内心的说法并没有向千代公开。
千代则是保持着平时没有的速度。因为快要到午休时间了,不好好把握时机可是会让办理手续的过程延伸至下午。
“这样会不会太急迫了,再过几天办理也无所谓吧。”
“办理使魔登记的工作人员也是要放假的,拖得太久就要等下个学期了。”
千代用不带有一丝困惑的声音说明。
本来由于假期的缘故,待在学园的人就越来越少,一下雨,路上就更没什么行人了。
如果能有个可以当做交通工具的使魔就方便多了。可惜即便千代的妄想成真,因为学园方面的管制,这种有碍交通的使魔也是被明令禁止的。
包括具备飞行能力的使魔,在飞行时的时速跟高度也有着严格的规定。
不时有气球大小的眼球状机械使魔被千代穿过,由于完全不具备防水功能,有的甚至一边发出嘎嘎地不幸声响,一边冒烟;有的则幸运地停滞在低空摇摆不定,像是要随时落下来似的令人担忧。
这可不是什么私人使魔,这些机械眼球全都是归属于学园的产物。既具备清扫学园的功能,又有监视公共区域的职责。考虑到近期发生的多起魔界袭击事件,这类机械使魔有更多投入到岗位当中,所以也就比之前常见了。
或许是出于节约成本的考量,参考到使用范围是在四季如春的西格林,机械眼球的防水性能还经不住倾盆之雨的考验。
“看来这个铁皮家伙的维护人员又要头疼了。”
看到因渗进雨水而短路的机械眼球到处都是,相关人员的牢骚千代已经可以想象。
若是在平时倒还好,一台机器就能承担大片区域的清洁问题,所以数量不多;如今可是因为总有魔物跑来袭击而配备了相当可观的数量,单说是财务损失也能让人泪流不止。
千代面前又一台勉强停留空中的机械眼球,因为承受不住雨水的筛落而摔倒在地面。那场面像是幼鸟体力不支地摔落下来,让千代感慨连机器都像活物一样凄惨。
从结论上讲,千代总算赶在午休前走在办理手续的流程当中。光凭这一点,面临一路的水洼奋不顾身地提速就没有白费。
在对招待小姐说明来意并出示相关证件后,接下来是按照流程填表。
填写身为御主的自己信息时,千代几乎没有停顿,真正令她犹豫的是作为使魔的黑史莱姆的相关信息。
“名字写什么好呢?”
千代当然不是在指自己。
“姓是冯奥,名字是黑史莱姆,休想乱改我的名字。”
千代将笔杆末端抵在脸颊,露出努力思考的表情,光是这一幕就足以让黑史莱姆忍不住补充。
“与其说是名字,听上去更像一个临时决定的代号。真的不打算再换一个?黑爱尔兰、杜奥托斯或者大个子彼得,随便想一个都比黑史莱姆更像是名字。”
“少啰嗦,我的事不用你插手。比起名字这样无关紧要的事,你还是好好考虑品种这一栏该怎么填吧。”
毕竟黑史莱姆只是一个称谓,实际上自己的品种到底有没有被发现,然后命名本就是未知因素。
“诶!不可以吗?明明有尽力去想一个响亮的名字。品种根本不是问题,是填变种型史莱姆对吧。课堂上的内容,我可是偶尔会听进去的。”
“喂,我可是想早点回去。”
黑史莱姆十分清楚自己的处境,或许是经过他口诛笔伐般的磨练,千代一天比一天啰嗦,这样争论下去连他也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