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玉虚宫。
金童一个人坐在洞府前的石头上,看着地上海龙留下盐碱,默默发愣。
之前玉女从东海龙宫回来的时候,把所有事都和他说了。兄妹俩一合计,纷纷叫苦,观音菩萨送来做食材的这龙十有八九就是那失踪了的东海龙宫大太子。至于这大太子怎么昏的又是怎么被观音捞上来的,兄妹俩就不清楚了。但兄妹俩知道,虽然没对龙太子动手,不如说是救了他一命,但一旦事发,他俩绝对脱不了干系。
思索再三,金童还是用四海瓶将长期脱离海水干得满身裂纹的海龙太子收了进去。兄妹俩等了几个时辰,才小心翼翼地打开瓶口,偷看龙太子的情况。龙太子还没苏醒,但至少在海水的滋润下有些好转,活是肯定能活下来了。
但此时的兄妹俩还不清楚,龙太子早已恢复大半,听到只言片语,还以为打晕自己,打算吃自己,现在又把自己困在瓶子里的是一个人。龙太子憋着一肚子气,潜伏不动准备看准机会复仇。可惜,兄妹俩怕把老龙王的法宝弄坏,只看了一眼就塞上了塞子。龙太子刚一头正好撞在塞子上,又昏了过去。
之后,金童让妹妹去还四海瓶,看准机会,找个没人的地方把龙太子放回海中,就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以玉女踏霞的速度,应该能赶在龙太子大婚之前。至于放入海中之后有没有人会寻到,那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计划是好的,初衷也是好的,可金童万万没有想到,自家妹妹刚飞出昆仑仙境,就被下面不知哪里来的一道灵光打中额头,昏迷后也不知道掉到那里去了。
龙太子的事情就算是处理好了,金童是这样想的,但还有一件事更让他头疼。自家师父还躺在炼丹房中,丝毫没有要回魂的意思。元始天尊是先天圣人,寿与天齐,与天地同存,金童倒不担心自家师父会有什么不测。但一直躺在那也不是个事,万一又有人来拜访呢?总不能让他们看到师父那不雅的睡姿吧。
想到这,金童叹了口气。站起身,走进洞府,想着好歹也要把师父拽起来,摆成看起来像是在悟道的样子。
金童前脚进洞府,一道赤霞后脚便向玉虚宫飞来。这是元始天尊坐下弟子之一,广成子。
但金童没注意到这位师兄的到来,自顾自打开炼丹房的门走了进去。随手关门,金童刚要打哈欠,结果看到眼前的事物时顿时双眼瞪得滚圆,到口的哈欠生生给咽了回去。
只见元始天尊的身体正蹲在地上,嘴里叼着破烂布条,赤着半条膀子,道袍破烂不堪,正抬着右腿挠耳朵呢!
“师,师父……?!”金童失声叫了出来,连忙上前。但刚走没两步,又一步爆退。因为金童看到师父停下了动作,看向自己的双眼中闪着异样的光芒。
那是野兽捕食时的目光!
“呀!”金童反应过来,转身要跑。但刚一扭头,一股不小的力量便自背后而来,元始扑来,将金童撞倒,而后压住便是一顿巴掌。
金童尖叫着,挣扎着想要爬走。但被元始一把抓住后衣襟,一使劲便撕扯粉碎。用力撕开衣襟,金童却被一把抓住肩膀,浑身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尖叫着转身,金童慌忙用胳膊抵挡。
“别,不要啊……!”
但元始天尊的神魂根本不在,哪里管他的呼叫。一口咬住金童的袖子,嘶啦一下扯了下去。而后,欺身而上,张口就要咬向喉咙!
关键时刻,金童用力撑住抵住自家师父的肩膀,挣扎着,拼命阻止。
就在这时,炼丹房的门被推开,广成子哼着小曲迈步进来。正看到元始天尊压在金童身上,伸着舌头要舔,而金童则满脸潮红。
“师兄!”金童见到了一丝曙光。
广成子愣了一下,没有回应,只是低下头默默退走,安安静静地将门关上。
“为什么呀!”金童悲鸣,险些被元始咬到,“师兄!别走啊!救我!”
两三息的沉默后,广成子的声音在金童脑中响起。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百善孝为先,我们这些做弟子的,当以师父的意愿为尊。师父有什么兴趣都不是我们做弟子的能干预的。小师弟,师父看得上你,你就……认命吧。”
金童愣一下,而后顿时气得头顶冒烟。
接连哀求,再三讲明不是那样,金童这才得到广成子的帮助。广成子祭出定光珠,将元始天尊的身体定在原地。金童长舒一口气,看着手臂上处处淤青,委屈得哭了起来。
金童玉女,本来是瓷娃娃一般的孩子,玉肤冰肌,此时,却到处都是指印和淤青。
“别哭了,”广成子递出伤药,而后一翻手,从袖中取出一件道袍给金童披上,“说说吧,怎么回事?”
金童抹着眼泪,把之前的一切都说了,只是省去了龙太子的部分。
“还有这种事……师父神魂不在,身体又如猛兽般行动……”广成子捏着下巴,打量了下披着道袍的金童,目光在那白皙的小胸脯上左晃右晃,“原来不是师父对你那什么啊。”
“你再胡说!”金童顿时羞红了脸,抓住道袍,将自己裹了个严严实实。
“谁叫小师弟你和师妹长得那么漂亮呢,我见犹怜啊,”广成子嘴上这么胡说着,实际却在认真检查元始天尊的情况。天眼开,广成子谨慎地观察,而后,一脸茫然。
“怪了,体内没有一丝魂魄的痕迹,不可能是被野兽的孤魂上身啊……难道是师父练功走火入魔了?如果真是这样,那可就不好办了啊……”
金童也一头雾水,想了想,一拍脑袋,想起了丹药的事。但没提给观音丹药的就是自己。
“啊!”广成子气不打一处来,“我还说呢!观音姐姐当时说是师父炼的丹我还觉得挺新奇的,结果吃了之后直接就去地府转了一圈!要不是有替死符,我当真就挂了!”
“那,那可真是惨……”金童一阵心虚,“师傅从不炼丹,我也觉得不靠谱嘛。可观音菩萨她……师兄,你说师父该不是被自己的丹药毒死了吧?”
“有可能……”广成子点了点头,“要是丹药造成的问题,我的天眼也看不透。只能去请丹药大师了,太上他老人家在哪?”
“听观音菩萨说……好像被印度神界的人给抓了。”
“……”
另一方面,距离昆仑山十余里,小型村落集会中。被自家弟子念叨着的元始,正以大黄狗的身体坐在一个买腊肉的小店前,稳若石钟,任玲珑怎么拽都拽不动。
“大黄!真丢人!”玲珑撅着小嘴,卯足力气推着大黄狗,但除了搓掉更多的毛之外也没有效果。
“你管呢!”大黄狗直勾勾盯着店铺主人,双眼闪着金光,这是在用精神力攻击店主,“你这丫头昨天吃了一只熊,本座可什么都没吃还叼着你跑了十几里路呢!现在饿着呢!”
“是你说不吃的嘛!当时吃了不就好啦,现在也不会要饿死了。”
“当时吃了,当时本座就死了好不好!”
大黄狗集中精神,对店主发出最伶俐的一击。店主正挥刀剁肉,突然浑身一个激灵,而后放下刀子,双眼迷离地提起一串腊肉,丢向大黄狗。
大黄狗也不含糊,一口叼住,扭头就跑!
店主昏昏沉沉,而后又一个激灵清醒过来,茫然四顾。
集会外,大黄狗一路狂奔,玲珑在后面摇摇晃晃跟着。终于,一人一口来到小山坡上,看不到人的地方,开始分腊肉。
“好厉害啊,大黄!”玲珑咬着腊肉,兴奋地看着大黄狗,“刚才那是什么?好厉害的!教我教我!”
“哼哼哼,”大黄狗仰起头,一副得道高人的模样,“那是本座自创的精神法术。若不是这身体限制,以本座的法力,一念之间就能开山破石,千万里外意念而至,控制物体和人都轻而易举。不过这个身体实在太弱,能控制别人精神一瞬间就已经是极限了。”
“大黄,教我呗?”
“你真想学?”大黄狗扬起眉毛,看着口水哗哗的玲珑,“这可不像乱天指,很费心思的。就算是天资卓群的人要练起来也没那么容易。”
“没事没事!”玲珑擦了口口水,“我天资超超超卓群。到时候练成了,看谁不顺眼就让他自杀,让后把自己烤熟了再喂我吃!”
“见过魔头,没见过你这么魔头的……不是本座不想教你,只是你现在境界太低,练不成。”
“那就教我提升境界呗?”
“提升境界就……”大黄狗说着说着突然一愣,用爪子挠了挠脑袋,而后满面愕然。
堂堂一教之主,三清之一的元始,居然真不知道该怎样提升境界。准确说来,是不知道成仙之前的修炼方式。元始天尊自己是先天圣人,自诞生就超脱仙人境界,自然不知凡人的修仙法。而诸多弟子,拜入教中时也早已是散仙中的高手。
大黄狗单手扶额,看着一脸期待的玲珑,脑中一阵混乱。
本以为教她吸取天地灵气就能快速成仙,但没想到对于凡人而言,天地灵气毫无用处。而自己又不知道凡人的修行方法……这样下去,让玲珑帮自己的路不也断了?
“大黄?大黄你行不行啊,”玲珑见大黄狗半天没理自己,有些不开心,“大黄你不行的话,我去找别的师父了欧?”
“对!就是这个!”大黄狗一爪子拍在地上,双眼放光,“玲珑,你接下来拜入宗派,好好修炼!”
“哎……”玲珑撅起嘴来,“才不要,感觉会好麻烦的……”
“别这么任性嘛。进入宗派好处多多的,有资源,还有师兄师妹陪你玩,多好!以你的资质,肯定能得到宗派里的长老青睐,到时候着重培养,学各种秘术,叱咤凡间就够用了,有可能的话,更是能步步升仙!”
“唔……”玲珑仰起头,皱着眉头想了想,“那这里没大黄你什么事啊?”
这么一说还真是。大黄狗顿时有些慌乱。
“不不不,本座的秘法可比那些小破宗派要高深得多!”
“可你刚才说那些秘术叱咤凡间就够用了嘛……再说我又不要吃渣……”
“本,本座可以为你护法!”大黄狗蹭了过去,抱住玲珑的手一个劲的划拉,“玲珑你看,你和大黄相依为命那么多年,感情那么深,怎么舍得不要本座呢,是吧?”
“大黄只是我捡来……”玲珑搓着大黄狗秃秃的头顶,“用来尝草药的。”
一时间,元始也忘了自己的身份,心中把这丫头骂了个遍。气得难忍,大黄狗喉咙中发出威胁性的咕噜声。
“臭丫头,你要是不听话的话,本座现在就吃了……!”
话还没说完,大黄狗就看到玲珑抬起小手,指着自己。
“呀嘿,乱天指!”
这一日,山村中的人时而听到有似狗似狼般的嚎叫,时而看到光线穿破虚空。听村中老人讲,那可能是自古以来守护此处的山神大人发神光显灵。当晚,村民们搭起祭台,祈求神灵保佑。
而村民还不知道,如此敬畏的“山神”,此时却身上块块斑秃,正蔫不出溜地趴在地上,给小女魔头当枕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