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尔，把牢房打开。”
希尔点了点头。她轻易挥舞着巨大的镰刀。一道闪光之后，金属制的栏杆被切割开来。
我缓缓走了进去，鞋子踩在粘稠的血迹上引发了让人不适的感觉。
我快速检查起少女的尸体。她的身体还有些许余温，应该是遇害后不久。死因是心脏被贯穿，伤口非常干脆利落，几乎是一瞬间造成的伤害。尽管没有任何拷打过的痕迹，她的手腕上还是有些许淤青。我将视线投向位于监狱单间的一侧墙壁，上面挂着手铐和锁链。
噗咚。
“樱小姐......”
我回过头，发现樱瘫倒在了地上，眼中失去了光芒，手中的吊坠则是落在了地上。
“姬哥哥，是死士！”
希尔弹开了飞来的箭矢。
我拔出左轮，同时迈出栏杆。
通道两侧都涌来了相当数量的死士，我朝右侧开枪，希尔则是抵挡左侧的敌人。
从刚才开始我便有一个非常在意的问题。这些死士并非单纯的丧尸，而无一例外全部都是近几个月才在全球各地涌现的新型死士——即有武装，具备一定的战斗技巧、团队意识还有特殊能力，性质无限接近女武神的怪物。
这种东西并不是在最近，而是早在几万年前便出现了吗？
“樱小姐，请振作一点！”
尽管希尔如此呼唤，樱仍然不为所动。
仔细想想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手持镰刀的死士趁着我换弹的空隙扑来，我侧身避开攻击，并朝它的脑袋踢去。在死士的身体向后倒下的同时，我顺势夺过它手中的镰刀。换好子弹的左轮对准死士的头部连续扣下扳机。
正当我打算进一步追击的时候，一团火焰自身后袭来并将我们团团围住。
“希尔！”
“我没事。”
我和希尔并肩面向火焰袭来的方向。
围住我们的火焰在数秒之后散去，原本几乎挤满通道的死士现在只剩下一堆黑色的残骸。
白发男性屹立于火焰的中心。他手中握持着的大剑散发着耀眼的火光，蓝色的瞳孔自我们身上淡淡地扫过，并最终停留在了樱的身上。
“樱......”
火焰渐渐散去，男人朝我们走了过来。
“等等。”
我举起枪，枪口对准了男人的头。
“站在那里不许动。”
男人对我的威胁不为所动。他没有停下步伐，只是或许没有战斗的意思，手中的大剑剑刃凭空消失，剑柄和剑锷则是自中间分开形成一对铳枪。
神之键？
男人身上的通讯器响起。他停下脚步并接通了通讯。
“梅，这里是凯文，地下三十三层的死士已经清理完毕了......这边没有异常......收到。”
梅？
“你们最好赶紧离开这里。”
在结束了通讯后，凯文向我们说道。
“第十二律者的能力是一种在本体死亡后才会激发的，拥有自我意识的病毒。刚才的死士也是出自她的手笔。这里并不安全。”
“樱小姐呢？”
“身为逐火之蛾的成员却入侵监狱试图释放律者，甚至不惜打伤了安保人员。樱必须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希尔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是我制止了她。
“放弃吧。跟这家伙说理是行不通的。”
想让这种人闭嘴的方法永远只有三种：子弹，刀子，还有拳头。
就在我们对峙之际，隔离墙无征兆地放下，同时地板也被打开，类似守卫机器人的东西自当中涌出，黝黑的枪口齐刷刷对准了我们。
“为什么守卫机器人会......”
凯文瞪大了眼睛。
“啧。”
就在我有所动作之前，凯文先一步动手了。数十台守卫机器在一瞬间化作了冰雕。刺骨的寒气充斥在这个地下空间。
“居然一瞬间就——”
希尔难以置信般注视着面前不断爆发出字面意义上的寒气的男人。
“你们赶紧带樱离开这里。梅，我这边遇到点状况......”
男人再次取出通讯设备。
“怎么办？”
希尔询问起我的意见。
“刚才的情况多半是绯......铃引发的吧。第十二律者的侵蚀能力不光能影响生物，机械也是同理，应该说当下我只能认为是这么一回事了。”
“铃还活着吗？”
樱的眼中闪过一线的生气。
“嗯。应该说按照第十二律者的性质，能够就这么杀死反倒很奇怪。”
能够想到的应对方法有两种，将其逼入无限接近真空的空间中并彻底隔离、囚禁起来，或者说是——
我看向了自己的左手。同样拥有侵蚀力量的神之键被我埋藏在手臂之中。
以毒攻毒，用与其完全相同的力量进行抗衡。
“等等，樱。”
凯文制止了站起来的樱。
“你要做什么？”
“去找她。”
“听着，樱，那已经不是你的妹妹了。”
“......”
樱无言地将手放到了刀柄上。
“谁也不能阻止我，就算是你也不例外。”
我从弹仓中取出三枚弹壳同时抛了出去。
“樱——”
下一瞬间，女性的身影消失不见，只留下了被切开的隔离墙以及一路被破坏的守卫机器人。
迟了一瞬，两道弹壳落地的声音响起。
“......我知道了，嗯，马上到那边去。”
结束了通讯后，凯文朝着樱离去的方向走去。
“刚刚的是时间停止了吗？”
慢了一拍后，希尔搭话道。我则是点了点头。
“因为有听闻过类似的能力所以稍微提防了一下，没想到真的给猜中了。”
考虑到凯文的位置，范围可能是以她自身为中心，并且至少在六米以上。
又是时停又是冻结，逐火之蛾的战士都是怪物吗？
我环视了一遍那些几乎在一瞬间被男人冻结的机器。
根本不能和这种怪物正面抗衡，如果能有什么手段稍微削弱他的能力的话......
“怎么办，姬哥哥？”
“......你想帮她吧？”
希尔点了点头。
“只是在想布洛妮娅姐姐会不会也是同样的心境。”
我挠了挠头。
“虽然那家伙平时看上去总是板着脸，实际上这次行动还是挺上心的。”
要不是我制止住了，她们说不定都会一并跟过来吧。
“但是现在的情况不一样。综合我手头的情报来看，这个世界泡更像是在重复过去发生的事情。无论我们是否介入，结局都不会有太大改变——我们无能为力。”
“那樱小姐她——”
“八成会死。我不认为第十二律者会有那么容易对付，况且她无法下死手，因为那是她的妹妹。”
我重新打开弹仓，包括里面剩余的子弹与从灰蛇那里夺来的弹药，只剩四发了。靠崩坏炉运作的枪械手感略逊于实弹，但是优势在于不用装填，也不用担心弹药量。
“如果是姬哥哥的话会怎么做？”
“嗯？”
“像樱小姐一样的事情如果发生在了姬哥哥身上，姬哥哥会怎么办？”
“嗯......该怎么办呢？我只是个普通人啊。”
说着，我将左轮插在腰带上。
“走吧。虽然多半帮不上忙，至少见证到最后吧。”
我中断了这个话题。
之后，我们循着破坏的痕迹一路赶去。不过当我们赶到时，为时已晚。在我们的面前只剩下了屹立于一旁的凯文与樱的尸体。
“樱小姐！”
“唔......是你们吗。”
樱靠着声音辨别出了我们。
“这到底发生了什么？”
樱依偎在墙边，身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装甲各处呈现龟裂状，蓝色太刀的刀身也布满了裂痕。
“在樱的协助下，总算是控制住律者了。”
回应的是凯文。仔细看的话，他也并非毫发无损。黑色风衣上有大大小小的口子，手臂和肩膀也有多处割伤。
“梅说最后关头律者的状态出现了紊乱。”
这句话是对樱说的。愤怒，不甘，疼苦......数种复杂的情感同时在男人的眼中闪过。他的肩膀微微颤抖着，既便如此他还是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平静下来。
“......这样啊。”
迟了一瞬后，樱缓缓回应道。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她的嘴角闪过一丝笑意。不知道是遗憾，渴望，又或者是满足？
“至少......我陪铃走过了最后一段路......我守住了姐姐的骄傲......”
“樱小姐......”
“我知道我是错的，但是——”
“不，不对。你是对的，樱。你一直是对的。”
尽管非常清楚不可能是同一个人，但我还是将她与自己义姐的身影重叠在了一起。
“...唔......你是......？”
“你避免了最坏的结果，这就够了。”
剩下的事情我会想办法解决的，所以——
“这样就够了。”
“......是吗...或许是这样没错......”
樱的眼睛逐渐变得暗淡。
“带铃回我们的故乡吧......我答应过她......要带她去看樱花，还要带她去游乐园......”
或许是意识逐渐模糊，她的言语变得有些混乱。
“我尽力。”
男人淡淡地回应道。
下一刻，眼前的一切逐渐模糊。回过神来，周围只剩下无尽的黑暗。
赫克托尔知道王国终将陷落，阿喀琉斯也明白自己正在走向死亡。但他们两人，依然义无反顾地踏上了战场。
声音自脑海深处响起。
或许是听到了同样的声音，希尔警戒起来。
在这个从一开始就注定是悲剧的故事里，没有一个人曾为此犹豫或者动摇。他们如此，我们，亦是如此。
遥远的记忆撼动着我的大脑。
姬：不——不是现在，还不是现在。现在还不足够面对“他”。
我将她的遗体带回了故乡。但当我抵达那里的时候......看到的，只有一无所有的废土。律者操纵了发射井，用核弹摧毁了人类仅剩的三座城市。
姬：不，不对，我知道的。我知道现在来到这里会是什么后果。没错，我全部都记得。
我站在化作废墟的城市前，眼中看不到一片樱花。
我拔出了左轮。
我向她，向所有人许下承诺。
姬？：我早就决定了。
无论付出多少代价。
姬？：无论付出多少代价。
人类，一定会战胜崩坏！
？？？：我一定会拯救她们所有人！
砰——！
低沉的枪声撕碎了沉寂，子弹拖拽着细小的火光击碎了黑暗。构成世界泡的屏障化作无数碎片落下，淡淡的光芒随着樱花的花瓣自黑暗的另一侧飘了过来。
光芒的另一端，白发男人无言地注视着面前的樱花树。
“真是拐弯抹角的做法啊。”
我将枪口对准了男人的脑袋。
“怎么，把自己的回忆做成世界泡，然后把人硬塞进去经历一遍你经历过的事情，就觉得所有人都会理解你了，所有人都会赞同你了，所有人都会跟随你了？”
男人缓缓转过身，冰冷的蓝色瞳孔自我们身上扫过。
“！你是刚才的人......你是灰蛇？！”
希尔瞪大了眼睛。尽管男人的视线一时之间让她感到战栗，她还是握紧了武器。
“不，这家伙是更加恶劣的东西。”
某种跟我一样恶劣的东西。
“灰蛇已经完成了他的任务。他将你们带到了我的面前。”
男人的语气非常平静，平静到几乎让人感受不到一丝情感。
“我等了一千五百年。这一千五百年里，崩坏不断肆虐，而我只能沉浸在过往的回忆中无能为力。”
男人的眼中闪过一丝寒光。
“但是现在时候到了。蛇将归来。”
男人朝我们伸出了右手。
“加入我们吧。你们有潜能，世界蛇需要你们这样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