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什么玩笑!”
我扣动了扳机,子弹划过男人的脸颊,留下了一条淡淡的血线。
“凯文.卡斯兰娜!只有你和那个男人,我绝对不会饶恕!”
“......姬哥哥?”
这时,希尔的身体发出了淡淡的光芒。
“这是?”
“抱歉,希尔。这是我的事情。”
“姬哥哥,难道你?!”
“到现实世界再见面吧。”
我尽力挤出了微笑。
“等等,姬哥哥——”
未能将话语说完,希尔的身体便消失不见。
“放弃吧,大英雄。海渊之眼没有打开,连接这里和现实的通道并不存在。唯一通往现实世界的钥匙在希尔身上,现在这把钥匙已经被她带回到现实。你的计划恐怕得延后了。”
本来的话,想要进入这个空间需要到达逆熵的某个设施并开启海渊之眼——一条连接量子之海与现实的直通道路,但是这次用了稍微有点特殊的方法跳过了那道程序,而现在发生的一切也本该是至少三年后才会发生,并且事件的亲历者也并不是我......一切和原来被安排的剧本不尽相同。而致使这一切的原因很简单,
我记得发生了什么。尽管一度失去了记忆,我还是凭着直觉和经验来到了这个空间。
“那你呢?”
男人的语气显得异常平静。
“你并不具备能力,也不持有资质,甚至更没有义务,却还是靠着自身的能力踏足了这边的世界。我欣赏你的勇气和智慧,但也不指望你能立刻理解我的理念。”
“......我只问你一个问题。如果变成第十二律者的不是铃,而是樱或者梅,你能够对她们下手吗?”
“......如果这样可以拯救更多的人的话。”
“那我没什么好跟你讲的了。”
我毫不犹豫地将剩下的子弹倾泻出去。但是,几乎在我扣下扳机的同时,凯文的身影便自视野中消失。
以几乎超过肉眼极限的速度高速移动,正因为多到让人厌烦的类似遭遇,我早已熟知该如何去应对。
将左轮丢掉,我抽出短弧刀,全力防下从侧面瞄准腹部的一击。尽管我自认为卸力已经做得相当完美,但我的身体还是伴随着崩裂的刀刃飞了出去。
“靠经验和直觉瞬间做出的判断吗。”
凯文似乎有些意外。我在采取受身动作的同时迅速丢出烟雾弹,靠着黑色烟幕的掩护迂回至凯文的侧面。不过——
我的动作被轻易看穿,随之而来的蹴击结实地命中了我的腹部。
“唔——!”
伴随着剧痛,胃酸涌上喉咙,视野也在一瞬间变得煞白。不过男人并没有进一步追击,而是静静地看着我。
如果刚刚那一下使出了全力,我的腹部估计已经被捅穿了吧。
正是因为意识到了对方的手下留情,名为屈辱和愤怒的熔岩在我的心中愈发肆虐。
我展开樱花的誓约,樱色的十字架顺应我的意志化作巨斧朝男人劈去。然而,男人单手便接下了斧刃。
“!”
接着,他轻轻一推,我的身体便伴随着樱花的誓约一同飞出。在被推飞的刹那,我丢出数枚小型炸弹。爆炸的烟雾暂时淹没了男人的身影,我迅速调整态势,同时十字架自侧面中线打开,原本位于两侧的斧刃一上一下开始以不同的方向高速旋转。我举起斧头径直捅向自烟雾中渐渐浮现的人影。
男人轻易招架开攻击,随之而来的,是依然难以用肉眼捕捉到的精准打击。
我将把柄从十字架中抽出,分离前与十字架结合的末端此刻呈现出弯曲的刀刃。利用刀柄勉强格下攻击后,我顺势利用镰刀进行反击。上挑被轻易避开,顺势利用刀柄末端的突刺被他用单手接住。接着,在我进一步行动之前,他手腕一扭顺势将我拉向内侧,随之而下的攻击则刻意瞄准了刀柄中段。意识到的瞬间我将武器放开,同时极力后仰以避开冲击。镰刀断成两段,他没有错过破绽,趁着我回避的瞬间朝我的腹部踢去。千钧一发之际,我抽出地藏御魂进行防御。身体再度被击飞。我靠着连续的翻滚缓冲攻击带来的冲击。
“嗯?”
也就在此时,他注意到了黏在自己大腿上的,已经过载的崩坏炉。
更加强大的爆炸吞噬了男人的身影。我趁机抓住樱花的誓约,分为上中下三层结构的十字架自中心高速旋转,我将其抛向天空,无数太刀与长枪自其中倾泻而下,转瞬间便再次将男人的身影吞没。
来了!
尽管只能捕捉到些许的残影,我还是预判出了凯文接下来的动作。
在解放了地藏御魂的力量的下一刻,自我身后浮现出的,以地藏御魂为核心,全身浮现出不详气息的巨硕半身铠劈下手中的大太刀。
凯文单手接下了大太刀。但是,随之而来的热量却渐渐开始腐蚀他的手套。
“!”
在发觉到不妙的瞬间,他将大太刀推开,转瞬对半身铠的本体——也就是我发动攻击。
在近乎极限程度瞬间,我提前预判并避开了凯文的攻击,同时趁着攻击落空造成的空档进行发动致命一击。
凯文的脖子上浮现出淡淡的血线。
被躲开了,不过——
半身铠的大太刀径直刺向凯文。这一次,他无法再进行回避了。凯文用双手接下刀刃,但半身铠持续施加在大太刀上的力量一口气将他推出数米,侵蚀的力量不断腐蚀着他的双手。
“漂亮。”
凯文注视着我,冰窟般的蓝色瞳孔中闪过了一丝,仅仅是一丝可以称得上是情绪的东西。
“原谅我对你的轻视吧,尽管身为凡人之躯,却能达到如此境界......你称得上是一个优秀的战士。所以——”
冰冷。
不知何时,刺骨的寒风掠过我的脸颊。然后,那仅仅是一瞬间的事情。
寒冰顺着大太刀轻易将半身铠吞没。凯文的身影自视线中消失。同时,半身铠化作无数冰屑。当我重新觉察到凯文的气息并转向身后时——
手臂,肩膀,大腿......全身上下近乎二十处大大小小的刀伤同时在我的肉体上绽放,并且都无一例外地避开了要害。
!?
我跪倒在地上。
完全没有看清他的动作,就连预测也完全来不及,甚至就连自己被砍的瞬间都未能觉察到。
这算什么啊?
鲜血将我的制服染成猩红色。
这就是这家伙的力量。名为凯文的英雄所拥有的,绝对的力量。
要怎样才能赢过这种怪物?炸弹?毒?暗器?双枪?太刀?拳法?大剑?十字架?镰刀?......不可能的。无论怎么玩弄计策和技巧,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都形同虚设。
没错,那家伙是世界钦定的英雄,绝对的主角,未来注定拯救世界的存在。而我不过是一介无名无姓,没有资格站立于舞台上,甚至根本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小丑、旁观者。
黑色的线条攀上了我的血管。迟来的侵蚀效应与寒气一同剥夺着我剩下的体力。
“我无意杀你。并且,就和先前说的一样,我也无意于希冀你能够立刻理解我。”
凯文将手中的,由冰雪构成的半透明大剑上的血液挥去。猩红的血点洒落在开始冻结的地面上,在被温度凝固之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转化为黑色。
脚边的冰屑映照出我的面庞。染红的帽子下是血一般的红发,扭曲的面孔宛如恶鬼,失去高光的黑色瞳孔中充斥着数不尽的黑色情感:仇恨、愤怒、妒忌、悲伤......
“......”
我缓缓站起身来。在深深吸了一口冰凉到让人颤抖的寒冷空气后,重新面对眼前的男人。
举起左手,樱花的誓约回应我的意志弹射到我的身旁。下一刻,仿佛能够焚尽一切的猩红烈焰以自身为中心扩散开来。同时,樱花的誓约也产生了变化:十字架开始渐渐收缩至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自那三勾玉浮雕为中心,逐渐延伸出的扭曲大剑。我抓住大剑,将其一口气抽出。猩红的烈焰缠绕在剑身,位于大剑核心的绯色勾玉——律者核心散发出柔和的光芒。
尚未冻结的樱花花瓣飘落至剑上,随后被猩红的烈焰焚烧殆尽。
神陨剑.史尔特尔。
这原本是一套搭配全身铠的武具。但是我将原本铠甲的部分全部舍弃,跳过在体内连接、传输、转换崩坏能的步骤,转而直接将这一系列过程简化成提取,释放以最大化破坏力与对律者核心的同调上限。而换取更大破坏力所需要付出的代价是,使用者原本所需承受的负担也将大幅增加。
“以第十一神之键,约束之键犹大的誓约的性质来看,你使用的神之键非常奇怪......可以靠嵌入律者核心复制其他律者权能的第零神之键,空白之键,原来一直在你的手上。”
神之键是为了人类能够使用律者的力量而在律者核心外增设的限制器,同时考虑到使用者的限制,神之键无法完全发挥出律者级别的力量——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凯文细细地打量着我。接着,他或许是做出了某种判断,向我发动了攻击。依然是肉眼无法捕捉到的斩击。但是——
先一步预测出来的我,在攻击即将到来之前,瞄准了大剑未来轨迹上的某一点并全力挥舞左手的大剑。随着猩红的火焰闪过,冰雪构成的大剑被融为两段。连击至最初的一击中被迫中断。
趁着这一空隙,右手的太刀自其腹部刺去。巨大的阻力自刀刃传导至我的右手。一堵冰墙立在了我们之间,但是又在瞬息间融化。
凯文重新举起冰雪构成的大剑,但是同样在接触到神陨剑之前便融化,我靠着这一间隙以及预测的技巧对他连续发动猛攻。
凯文用拳头接下大剑。猩红的烈焰与深邃的寒冰角逐着。紧随而来的第二拳打在了大剑的剑刃上,冲击将我的身体掀飞数米,随着出现的无数冰锥涌向了我。
我横向挥舞大剑,烈焰将冰锥悉数破坏。
“!”
预判出下一步的我觉察到此时已经来不及了。
下一瞬,我的视野勉强捕捉到出现在面前的凯文。他左手握着冰锥刺向我的肩膀,我利用地藏御魂进行防御。接着,地藏御魂的刀刃碎裂,随之而来的是难以看清的橫踢。
“唔——!”
这一击结结实实打在了胸口。我的身体狠狠砸在墙上,肺部的空气被一口气挤出。
还没有结束。
模糊的视野中屹立着的是白发男人的身影。
身体已经濒临崩溃,不光是因为敌人的攻击和这尖刀般的冰冷,为了迫使自己能够跟上他的速度而强行驱使的身体此刻正承受着巨大的负担。但是,既然,手还可以挥剑,脚还可以立起来——
我将受损的地藏御魂重新埋入身体,接着双手握住神陨剑。
不会结束的。
另一柄赤色的大剑插在我的面前。那独特的剑锷与赤色剑身——
第七神之键:破坏之键.天火圣裁。
过去面前的男人曾经持有过的天火大剑,除去大剑材质本身偏暗外,外型与数分钟前在世界泡看到的一模一样。
“......!”
凯文微微瞪大了眼睛。
我拔起天火圣裁,暗红色的烈焰自剑身浮现。接着,我举起了神陨剑,略带弧形的剑刃自中心分为前后两刃,前刃旋转了一百八十度指向地面,火焰将两侧的剑尖连接,形成“弓弦”。
“......是第一律者吗。”
凯文盯着我身后的某个空间。
我将天火圣裁作为箭搭上了变形成弓的神陨剑。猩红的火焰吞噬了天火圣裁的剑身。同时,寒霜逐渐汇聚为男人手中的冰矛。他做出了投掷的动作。
在天火圣裁离弦的同时,凯文掷出了冰矛。大剑与冰矛自半空中交错而过。冰矛快几秒命中——但仅仅是从我的脸旁掠过。
在大剑命中的瞬间,猩红的火焰轻易将男人连同身后的樱花树一并吞噬。巨大的轰鸣撼动着量子之海。
待火海散尽之时,眼前的空间宛如被削去一般呈现不自然的巨大凹陷,当中自然不见凯文的身影。
“干掉他了吗?”
身后传来了男人的声音。
“这只能暂时拖住他。就和他说的一样,蛇终会归来,我们最多只能绊住他的脚步,无法阻止他。”
在确认战斗结束后,疲惫一口气涌了上来,身体的关节各处也传来悲鸣。一切无不警示着我身体已经到达了极限。
我的身体再次跪倒在地上。
“既然一直都在的话就早点出手啊。刚刚真的是差一点就死了。”
我对身后的男人抱怨道。
“能够重新构建出这具肉体已经不容易了,更何况还要帮你。”
棕发棕眼的男人来到我的面前。他推了推眼镜,随后朝我伸出右手。
“现在外面是夏天,你还穿大衣围围巾。”
“嘴还这么能说,说明你没什么大碍。”
我握住他的右手。
“他好像最后也没有对你动杀心。”
“刚刚那一下如果他愿意,也是可以轻松躲开的吧。不愧是英雄大人,赢得起,也输得起,和我这样的小丑简直是天壤之别。”
“是啊,不像某人,连个考验都还想着走捷径。”
“你不觉得是你太无聊了吗?什么事情都设个考验,这又不是打游戏——至少现在不再是了。”
“说吧,你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男人——第一律者,瓦尔特.杨整理了一下身上那件灰色的大衣。方才的那把大剑——天火圣裁并非正品,而是杨利用自己的权能通过对实物的接触、理解投影出的复制品。
“别这么见外,杨。我们姑且算是死党吧。”
“如果是的话,为什么要在十年前突然消失,甚至还试图把爱茵和特斯拉......我们所有人关于你的记忆全部抽出?”
“不是没抽你的吗。”
“那是因为我事先觉察到了。然后你就设计把我困在量子之海。现在想来,你的目的应该是想通过我来拖住刚才那个男人吧。”
“这叫大局观,我的朋友。那个男人的信徒们......世界蛇早在第二次崩坏的那场战役背后就有所行动了。如果不下几个保险措施,他们的计划估计会进展得更快。但是现在还不行,现在还没到那个时候。”
我故作严肃地干咳了两下。
“于是乎,杨,把你的核心给我。还有就是我需要你在这边再待一段时间。”
或许是因为已经习惯了,男人只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能先让我听听理由吗?”
“有了你的核心就能轻易说服爱茵和特斯拉帮我。”
“......现在外面的情况怎样?”
“因为一些缘故我暂时盘踞在德丽莎那里。不过这撑不了多久。那个男人很快就会注意到。我必须在他动手前先留个后手。逆熵内部大致和我们当初预测的一样,靠着雷电龙马的失势和你的低廉版克隆体,虽然明面上还处于内斗状态,但实际上可可利亚已经掌握了包括海渊之城在内逆熵近七成的势力了。”
“......原来如此。”
杨推了推眼镜。
“就算这次失败了,世界蛇也必定会把那个男人释放出去。为此,他们一定会找上可可利亚。”
“就是这么一回事。”
我将重新收缩为饰品的十字架递了过去。
“这里面记录了一个坐标。我需要你把它带到那个坐标去。等到时机成熟之后,我们将在现实汇合。”
“......你不打算阻止奥托吗?”
接过空白之键后,杨询问道。
“没有那个必要。对我来说只要能把损害压到最低限度就够了。”
“听起来你很有自信?”
“怎么可能。”
杨将视线移向那猩红色的“海洋”。
“这个世界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是从你使用了神之键之后吧。”
与原本静谧时的景象不同,此刻的量子之海显得无比嘈杂,猩红色的空间仿佛拥有生命似的尖叫着,哀嚎着,悲鸣着,仿佛目睹了什么亵渎之物。
“我不打算过问你的身份。但是,不管是在贝克街开诊所,还是协助我们成立逆熵,以及参与第二次崩坏的战役......我不认为你是为了对抗崩坏才帮助我们的......你到底在盘算什么?”
我到底在盘算什么吗......
明明几个月前才有人问过类似的问题,却感觉好像过去了很久。是啊,我到底想做什么?
“有几个......十几个人。她们对我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人。如果什么都不做的话,她们会在不久的未来死掉。我想避免这一切。我......”
我看向自己的手掌。因为长年握剑,上面早已布满了老茧,而此刻又被鲜血染红——自己的鲜血。
“我跟你们不一样,没有那么了不起的能力和本事,更是没有足以颠覆命运的强大力量......我很早就意识到我没有办法拯救世界,拯救所有人。我本来以为这双手至少能够抓住几个人......她们的生命。事实证明我错了。”
这双手什么都抓不到。
“我只能在命运的捉弄下看着同样的悲剧在我眼前不断重复,直至把我彻底逼入疯狂。”
“为什么你以前从来不提这些?”
“这是我的自卑。在你们的面前,我总想把自己最软弱的一面隐藏在最深处。”
为什么不享受普通人的生活?为什么要和女武神们并肩作战?
“我不愿意任人宰割,也不愿意承认自己的无能。”
“......到今天为止我一直以为你是个不近人情的怪物。”
他将一块深蓝色的晶体抛了过来。
“东西我会带过去的。她们两个......爱茵和特斯拉就拜托了。”
“嗯,交给我吧,老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