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累把晾的半干的画本还回到祝西星桌上。
祝西星原本高傲地坐着，一看见画本，脊柱仿遭被猛击一下，心里痛得稀里哗啦。
平整有型的画本变成了一堆皱巴巴的混凝土，亮开的最上一页就是小婳所在的地方，只是现在，再看不到她可爱的笑脸、活跃的身姿，还有她精心打造的小花园、星星和月亮，全都不见了，只剩下混成一团乌云般的颜料水渍。
祝西星眼睛红了，他拿起画本遮在自己脸上，挡住他人和整个世界。
使劲呼吸，再也没有小婳的气息。
响铃，上课，考试，发卷。
“你的卷子。”曹宪将最后一套试卷后传到祝西星桌面。
祝西星根本没心思看卷子，满脑子都是小婳的回忆和满满的悲伤。
“写好名字，看清题目，好好审题，开始答卷。”欧几何讲台上宣布。
满教室沙沙答卷声，刘累回头望望，祝西星坐在最后一排木头人一样直直发呆，刘累叹口气咬着油笔开始做题。
祝西星双臂伏桌，把头埋在胳膊里。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手快的同学已经做完了第一张试卷选择题。
曹宪望望讲台，把做完的第一张试卷移放到手臂左边，身子往右边稍微侧了侧。
今天曹宪的课桌摆得特别靠后，曹宪的椅子都顶到了祝西星的前桌边。
祝西星只要抬头，不须费力就可以清楚瞥见曹宪桌面试卷上所写涂写的ABCD。
祝西星偏偏一直埋头趴在桌子上，好像沉浸在一个长长恶梦里。
欧几何讲台上下来教室巡视一圈，走到曹宪身边时，拿起曹宪做完的卷子看了看，放回时将试卷翻过无字的背面朝上。
曹宪白净面孔微微一红。
听到动静，祝西星擦擦眼睛伏起身，看见欧几何略微驼背的背影，桌上四张试卷叠摞整齐，干干净净完好如新。
又要交白卷了。
祝西星不在乎。
打赌输了，超级丢脸的事。相对失去小婳，也不算什么了。
就这样吧。
祝西星想提前交卷光荣离场，按着桌子正要站起来，忽然发现桌面有些异样。
漆黑平整的桌面空地上，现出一行淡淡的灰色小字，很容易就会忽视掉：
“小星，你在吗？”
祝西星使劲揉揉眼睛，小字消失了，新一行灰色小字淡淡出现：
“小星，你看见我说话吗？”
小星，只有父母喊他小星，还有一个人会这么叫他，就是——小婳？！
祝西星的心猛收紧，迅即抓起笔，在消失的小字旁边急急写道：“我看得见，小婳是你吗？”
“没错，是我！”
祝西星急急写道：“你在哪里？我怎么看不到你？”
一行小字回复：“你闭上眼睛许个愿，默念一二三，我就会出现。”
这个时候还有心思玩游戏，祝西星不及多想，马上闭上眼睛，心里默念：上天啊，请把小婳变回来吧，让我付什么样代价我都愿意！
一、二、三，祝西星睁开眼睛。
小婳没有骗他，他许的愿望实现了：漆黑如水的桌面，小婳好像从黑洞中中破壁而出，身姿绰约裙衫飘动，清丽面容笑颜依旧。
祝西星乐疯了，心脏都要爆掉，他要蹦起来跳起来手舞足蹈开怀大笑，又迅即捂住嘴巴，强迫自己克制克制再克制，这是他自己的欢乐，纯粹的巨大的幸福的快乐！
“小婳小婳小婳！”
“小星小星小星！”
横遇险难生死离别，劫后再逢相视而笑。
“小婳，你跑哪里了，你怎么跑掉的？”
“哎呀呀真的好玄！我一动不动由着你同学观看，突然之间就天降洪水扯地连天吞没了一切，花花草草篱笆石椅还有天空星星都被吞蚀了，简直就是灭顶硫酸大洪水，我真的吓坏了，顾不上会不会被人看见，不顾一切撒腿就往边上跑。”
“最边上不都是看不到底的悬崖吗？”
“对啊，平常我根本不敢到那个地方望下看的，试了好多次，每次走到边上我的腿都打抖。”
“那你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洪水来得太凶猛了，再迟半秒就我就会彻底消失，那就再见不着小星了，闭上眼睛往下跳吧，不管是无底陷阱还是万丈深渊，只有跳下去才一线活的希望。”
想像小婳当时突遭急险的恐惧绝望、孤独无助，自己根本没有机会去救她帮她，祝西星心就痛得不行，同时又对小婳的果断决绝钦佩不已。
“然后呢？你没事吧？”
“有事，怎么可能没事。有两只蚂蚁忽然从一万层高的楼上掉下来，你说这两只蚂蚁是怎么死的？”
“摔死的。”
“不对，一只是饿死的，另一只是吓死的，哈哈。”
“小婳，你还有心说笑话。”
“看你那么紧张，好像掉下来的是你，说个笑话让你放松。”小婳顽皮地说：“我很幸运，既没有饿死也没有被吓死，从小世界边上跳下来，掉进了一个廓阔无边的大世界，耳边风声呼呼，向下看看不到底，往上望大瀑布紧追着泻下来，周边一切飞转模模糊糊，我闭上眼睛不敢再看，听天由命吧，我都不知道自己会摔成多少片。”
“你摔着了吗？”祝西星急切地问。
小婳嘻嘻笑了：“所有担心都是多余的，0.5秒后我重重（重重是形容词，准确地说是没有任何重量）地落到桌面，又有了一个超级重大的发现。”
“什么发现？”
“二次元的人是摔不死的！”怕祝西星不信，小婳轻巧地转个全身给祝西星看。
祝西星放心了。
小婳说：“不过，还是有一点点损伤。”
“伤了哪里？”祝西星又紧张起来。
小婳撩起裙子下摆：“我刚跳到桌子上，大洪水就紧接着从天而至，没有片刻停留我继续狂奔逃命，慢了那么一点点，一颗大水珠砸到桌面上溅起好多小水粒，一些水粒落到我裙子上，喏，裙子就变成这样了。”
祝西星低头下细看，小婳的裙子下摆有一小块轮廊消失了，裙子上还多了十几个小洞。
祝西星着急地问：“你受伤没有？”
小婳说：“托老天爷的福，也谢谢你给我了一双长腿，逃命还算及时，再晚个0.1秒那就难说了。现在我不恐高也不怕摔了，但真的好怕水！哎，今天突如其来的大洪水到底怎么回事呀？”
祝西星恨恨地说：“都是祁利这小子干的，我回头就找他算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