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无情炙烤着这片森林,除去没有腿的家伙之外,没有任何一个生物愿意离开阴凉地,但这些飞鸟却顶着足以将活物烤死的烈阳,从树冠中飞出,四散而逃。
而与之相反的,不计其数的憎恶鸟却在这片树冠上盘旋,投下阴影,利声尖啸。
在这片树林中,数十只牛首人身的牛头人静悄悄地趴在一片灌木从中,死死盯住不远处一团全身漆黑,足有十多米高的巨型阴影。
参天巨树将他们层层包围,让这里变为了一座天然猎场,几只憎恶鸟迫不及待地落上枝头,瞪着它那象征死亡的只眼,观赏着这场狩猎,不知那一方,会有幸成为它的食物那。
为首的牛头人首领把手搭在身边一只小牛头人头上,轻声询问:“小牛崽子,知道什么是狩猎吗?”
“狩猎就是把猎物杀死,让它们的尸体成为我们的荣耀!”小牛头人坚定有力地回答,他每天晚上都会背一遍这句话,希望有一天自己可以成为一名独当一面的猎人。
虽然他的母亲对他能否成为一名狩猎者一直抱有消极态度,不太愿意这小牛头人成为狩猎者。
“不对,小牛崽子,我们的一生就是场狩猎,你需要降临世间的勇气,你需要缓慢成长的耐心,你需要成功狩猎的决心,这世间没有谁是狩猎者,万物皆是猎物,活着不是为了狩猎,还是为了成为无法被狩猎的猎物。”
首领的手劲越来越大,捏的小牛头人头痛欲裂:“小牛崽子,从今天起,你不再是其他牛头人嘴中首领的火狱犬,你的名字是战,今天,就让我看看你能不能担得起这个名字!”
首领一把将战扔向那头漆黑怪物,还没等战反应过来,便一头撞到怪物身上。
“咚!!”
闷响在战脑中回荡,他感觉自己好像撞在了比钢铁还要坚硬数倍的骨石上一样,战的幼角差点就因此折断。
顾不上足以让脑袋炸裂的疼痛,战连忙站起身来,将背后的塔盾立在身前,鼓足全身力气,释放出了薄如蝉翼的血气之力。
血气之力源自兽人的血液与灵魂,即便微薄,但这却也赋予了战前进的勇气!
“来吧!怪物!你要面对的是牛头人村落最强大的猎手——战!!!!”
怪物受到冲击后开始向四周释放黑暗,黑雾将所有光线吞噬,在那极暗之中,尖爪撕扯着战的身体,双眼监视着战的灵魂,利齿吞噬着战的信念。
彷徨之徒顷刻死亡,胆小之人灵魂炸裂!
“这就是你所谓的能力吗!龙牙兵!今天就由战来打败你!!!!!!”
战的血气之力虽然薄弱,但却能将自身照亮,映出黑暗中龙牙兵的样貌。
其身如巍峨群山,仅仅站在那里便能带来无可匹敌的压迫,在那黑紫色甲壳之上遍布棘刺,那棘刺仿若要刺破天际,刺破一切胆敢靠近自己的东西。
其只手如参天巨树,原本应该是手掌的位置被一只钉锤所代替,之上沾满腐败血肉,冤死之魂在此环绕,祈求着龙牙兵可以归还自己那姑且被称为遗体的糜烂肉块。
其只腿如腐朽枯木,风从腿中的细小孔洞中穿过,发出仿若来自地狱的狂乱尖啸,刺裂生者那脆弱不堪的灵魂。
漆黑粘液自天空中滴落,将地面腐蚀出一个个坑洞,憎恶鸟群扯着嗓子,发出钢铁相互碰撞的刺耳声响冲向怪物,肆意吞噬着将龙牙兵体表层层覆盖的腐败血肉。
钉锤巨手缓慢抬起,掀起一股裹挟着腐败恶臭的狂风向战袭来!
战死死顶住塔盾,双脚嵌入地面,即便腐朽之风刺痛战的皮肤,即便地狱狂啸穿透战的鼓膜,即便龙牙兵足以让战死无葬身之地。
战也不曾后退半步!!!
“伟大的牛头人猎手绝不会退缩!!!!!”
战的血气之力不断收缩,直至包裹全身,血气之力赋予了他前进的力量,脑袋与双臂抵住塔盾,双脚从地面中抽出,用尽全力向怪物发起冲锋!!
龙牙兵则抬起铁锤巨手向战砸来,在战眼中,如同一颗陨石从天空坠落,即使如此,战的脚步也没有因此减缓!
“伟大的牛头人猎手绝不会退缩!!!!!”
烈焰从战体表冲出,将战团团围住,烈阳冲破黑暗,焚烧万物,使战化作一颗耀眼金星,冲向那即将到来的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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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来没见过那种火焰!那火焰足以焚烧万物,焚尽一切挡在战前面的东西!”
屋内,一名牛头人医生向周围聚在一起的小牛头人赞叹着那无上英勇。
在这群小牛头人的欢呼声中,医生望向一旁躺在床上被绷带裹成了木乃伊的战,低头叹气。
“哼,首领的火狱犬,这下战这个名字可会响彻整个半夏大陆了!”一个小牛头人蹦蹦跳跳地来到战身边,好奇地用手戳着战,带着一丝坏笑,“医生,战什么时候才会醒来呀?”
听到小牛头人的呼喊,医生从叹息中回过神来,赶忙拍开他的手,“去去去,别乱碰,战现在需要静养,你们这些小家伙,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你们要还敢碰他一下,老子就把你们手给剁下来!”
医生恶狠狠地攥起拳头,在小牛头人前面晃着。
“哎呀,好可怕,兄弟们快跑啊!”
小牛头人嬉笑地喊着,这群小家伙便吵吵闹闹地离开了屋子。
“哎,希望你能活下来吧,天父不会抛弃如此强大的狩猎者。”医生看向一旁昏睡在床边的战的母亲,坐到一边为这母子两祈祷。
或许是天父听到了医生的祈祷,战缓缓睁开双眼,只是双眼中失去了往日神采。
“龙牙兵,我,杀死了,没有……”
医生猛然抬起脑袋,把耳朵紧贴在战嘴边,直到他再次发出那细不可闻的声音:“我是在哪里……”
“醒了!!醒了!!!”
医生激动地跳了起来,连忙推醒了战的母亲,“灵运!你看好检测机,我去叫医生都过来!!”
太久没得到休息的母亲被猛然推醒,顾不上足以让脑袋炸裂的疼痛与还残留在眼角的泪水,双眼死死盯住生命检测器上象征着生命的,微弱跳动着的晶体。
“快来看!快来看!”
几名医生冲入屋子,将战团团围住,手中的笔在本子上飞速舞动。
“这真就是医学奇迹!”
“龙牙兵的血起作用了!”
“赶紧记下来!要是成功了,牛头人将来一定能当上汗萨!!统领所有兽人!”
起初微弱跳动着的晶体开始变得狂躁起来,疯狂上下窜动,像是要突破束缚自身的玻璃容器。
缠绕在战身上的绷带寸寸崩裂,露出如枯木般粗糙的皮肤,血气之力喷涌而出,险些吹倒围观的医生们,战那小牛角不再像是其他牛头人一般向前生长,而是向后盘旋弯曲。
战扶住床边把手,想要把上半身抬起来,母亲见状连忙将其扶住:“你需要休息,孩子,多躺一会吧。”
“妈,你怎么来了?你身体不要紧吧?”战迷迷糊糊地问着,眼睛转动,却找不到母亲的身形。
“我当然会来了,”母亲握住战的手,深沉地看着他,“放心吧,妈妈没事,妈妈会照顾好你的。”
“让一让,让一让,”一名医生没好气地将母亲挤到一边,“灵梦,你应该知道,战现在需要医生的治疗,而你应该在棚子里去照看大角羊,而不是坐在这里挡着我们!”
“赶紧走赶紧走!”几名医生强拉着灵梦离开房间,不管她如何挣扎,也不管她是否哭泣。
“快来,快来!”
那几名医生刚刚把灵梦丢出房间,就又迫不及待地赶回战身边,生怕错过些什么。
至于母亲,则被其他两名牛头人狩猎者护送到了大角羊棚,看着她绝不会再次回到医院里去。
母亲只好一遍又一遍的把干草铲进石槽,直到把小山堆高的干草铲平,直到自己再也没有力气再挥动草叉,那怕再挥动一次,一遍又一遍的把水运进水缸,直至到吧所有的水缸装满,直到自己再也没有力气挪动水桶,那怕再挪动一厘。
也只有这样,才能抑制住即将决堤的泪水。
“妈,你没事吧?”战稚嫩的声音从羊棚门口传来。
听到战的声音,母亲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地扑到战身旁,上下打量检查,甚至连牛蹄之间的缝隙也没有放过:“孩子,身体没事吧,感觉怎么样了。”
“没事老妈,我好多了,你知道吗老妈,首领来看我了!!我有名字了!!!我的名字叫做战!!!!有了名字就等于得到了天父的肯定!!!!我一定会变得更强的!!!”
听着战自豪的呼喊,母亲脸上只好挂着有些尴尬的笑容,她不想打断在战心中那股喜悦,不想去浇灭战心中那一腔热血。
战和他父亲简直一模一样,母亲害怕战会再和他父亲一样,死于荣耀感带来的盲目冲动,和那份天不怕地不怕的勇气。
战的父亲曾死于一场狩猎,其首领之位被他人夺去,其他牛头人在说,会死在猎物手中的家伙,不配叫做狩猎者,失去了男性,母亲只好带着仍在襁褓之中的战独自生活。
一个失去了狩猎者的家庭,,一个只能白吃等死的家庭,在村中不会得到半点尊重,没有把他们赶出村落,便是对前首领最大的尊敬了。
这时,大角羊不合时宜的叫了起来,打断了战狂傲自大的笑。
“走吧走吧,我们去屋子里,你现在需要好好休息,今晚让妈妈给你做顿好吃的养养身子。”
母亲拉着战的手,把他向羊棚内领,来到羊棚最深处,拉开了一扇通向地窖的门。
打开窖门,腥臊之气扑面而来,这地窖本是用来帮助小羊崽子过冬而准备的,而如今又多了一项职能,那就是这对牛头人母子的家。
战挥动手掌扇走萦绕在身前的骚气,满脸嫌弃:“妈,战这个名字可是首领赐予我的!要不了多久,我就是村里最强的狩猎者!要不了多久我们也能住上大房子!到时候我要让那群欺负我们的家伙都给我们养羊!我要让他们都住地窖!”
“好好好,知道了,你赶紧休息吧。”母亲苦笑着将战扶到草垫子上躺下,不知该怎么向战表达自己的想法,而不会伤害到他心中的骄傲。
尚且年幼的战那里分得清什么是苦笑,什么是骄傲的笑,心中只觉得,母亲终于愿意自己成为一名无可匹敌的狩猎者。
想到这里,借助微弱跳动着的烛光,战望向悬挂在墙头的未知怪物头骨,向上生长的犄角如同要刺破天际一般,布面尖牙利齿的血盆大口仿佛还在不断吐息着,即使原本双眼的位置只留下了空洞,但那双眼却好似从未闭合,在那漆黑的空洞中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腐朽破败之气息。
那是父亲最后狩猎的猎物,同时也是所狩猎过的最强猎物,这头骨便是战心中的无上荣耀!
在荣耀与自豪的怀抱之中,战,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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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首领儿子用力推了推还沉浸在睡梦中的战:“嗨,小崽子!醒醒!”
战拜拜手,翻了个个,嘴中不知在梦呓着什么。
见推搡无果,首领儿子站起身来,对着战的屁股就是一脚:“小崽子!醒醒!”
“干什么干什么!!!”被吵醒的战一巴掌朝首领儿子挥来,没好气地喊着。
首领儿子向后撤步躲开了战的巴掌,“我tm叫你起床呐!首领叫咱们去做下次狩猎的目标调查!据说这次的狩猎目标是为了庆祝你获得名字的!”
首领儿子语速飞快,这对于一个平常不怎么喜欢说话的牛头人来说,显得异常怪异。
战没有在意首领儿子的异常,他揉揉眼睛,眯着眼四处看去:“我妈那?”
“你妈?你妈有事出去了!赶紧走,这可是首领留下任务,让我们去调查下次狩猎的目标,这可是首领特地指派给你!要想背负战这个名字就赶紧给老子起来!”
首领儿子的嘴4嘴巴上下翻飞,手上还不忘推着战起来。
战迷糊着眼,呆呆地坐在草垫子上,过了许久才反应过来:“什么!首领的任务?!庆祝我得到名字!?那还等什么赶紧走!!”
“快走快走!!!”首领儿子一把把战拉起来,推着他收拾行装,往屋外赶。
推开大门,屋外的世界还沉浸在黑暗之中,太阳刚刚从天边探出头来,将朝阳投向村中空无一人的大道之上,阳光微微掠过竖立在村中心的铜铃,使其反射着耀阳的光芒。
“这才啥时候,天都还没亮。”战虽然嘴上这样说着,但脚下的动作却没有因抱怨而放缓。
“你这tmd不是废话嘛!你看以前那些个先遣队,有tm哪个是顶着个大太阳出发的!”首领儿子突然话锋一转,带着鄙夷与嘲讽,“哎呀,忘记了,你这是第一次吧,你这小崽子还没机会加入我们吧,老子可是跟着他们搞了好几次了!你估计都没有机会加入我们吧。”
“屁!别小崽子小崽子的!老子现在叫战,这可是你爹赐给我的名字!”说到这,战也模仿起首领儿子嘲讽的语气,“哎呀,忘记了,你不会到现在都还没有名字吧!”
“你……tmd,别叭叭了,赶紧给我走!”
昏暗的森林之中,风将树叶吹得沙沙作响,小精灵们从树叶后探出头来,肆意嘲笑着这两个弱不禁风的小兽人,竟胆敢闯入这片森林,肆意破坏林中安宁。
杂草隐没了兽人的脚步,树影遮盖了兽人的身形,骄傲突破了黑暗的壁障,勇气造就了无双的力量。
阴暗之中,除了窥视一切的精灵,还有那暗影中摇曳的猩红闪光。
“嗨!小崽子!害怕了没啊!”首领儿子用胳膊肘戳了戳一旁的战,一脸期待地望向他。
“害怕?我看是你害怕了才过来问我的吧。”战有些嫌弃地回答着。
“怕个屁,你tm才怕了,不如咱们分开找,这次咱们的目标是‘大黑狗’,分开找效率更高!老子是怕你害怕,不敢自个在森林里。”
“屁!分开就分开!正好让老子自己标记完猎物回去领赏,让首领瞧瞧,战是不是个伟大的狩猎者!”
“拿着,”首领儿子扔给战一个号,一脸神气,“还记得怎么吹吧,遇到危险吹这个,好让tm老子来救你这个废物!”
“你就吹屁吧,到头来还不是要有名字的来,没名字的,屁到是吹的挺响。”战接过号角,率先冲入密林之中,“你就等着吃老子屁吧!”
精灵们跟随战的身影而去,相互打赌,他能在森林中活多长时间,影魔多长时间能找上他,又或者树冠中隐匿的朽骨,何时能多一个邻居……
树叶摇摆的沙沙声淹没了精灵那如银铃般的嬉笑,阳光被树冠遮蔽无法进入,落叶遮蔽了脚印,错综复杂的枝干仿佛回到了原位,森林再次变为原样……
战拿着砍刀劈砍着前方阻挡前路的枝条,没过多久,他便发现了大黑狗留下的痕迹,只需要给它身上打上血气之力的标记,任务就算圆满完成。
狂野裂痕向着森林深处延伸,腐败粘液缠满枝条,大黑狗身上散发的诡异气味充斥着鼻腔,种种迹象表明,大黑狗就在前方不远。
战口中轻声哼唱着母亲教给自己的儿歌,同时在沿途留下血气之力当做路标。
没过多久,在战前方出现了一片空地,他记得这个地方,这是上次猎杀时的场地,那头龙牙兵尸体还倒在这里,散发着无言的恐怖。
“这小崽子也就看着大点,真弱。”
战提着砍刀,闲庭信步来到尸体旁边,对着它尸体踢了两脚,“真可惜,要是我亲手杀死的你,就可以把你脑袋挂在墙上,就连我老爸都没能成功狩猎过龙牙兵,那样的话,那我岂不就超越老爸了!”
还未等战感叹未能成功狩猎的可惜,之前散发出的血气之力突然被未知生物触动,红光自战身后一闪而过,留下几道摇曳着的猩红轨迹。
战赶忙解开背负塔盾的皮带,将其立于身前,后背则紧靠龙牙兵尸体:“靠,这大黑狗速度太快了,竟然被它抢了先手,要想个法子才行。”
原本分散于森林中的血气之力回归集中,在战身边聚集,形成一片浓郁血雾,雾中暗潮涌动,在那层层雾霭之下,一颗眼球在其中形成。
树荫之中,红光闪烁,大黑狗于血雾之外徘徊,双目紧盯猎物。
因为那龙牙兵的原因,森林中活物数量锐减,即便龙牙兵已经死亡,但也没有任何一个生物敢去品尝它那腐败溃烂的血肉。
这只大黑狗已经好几天没有吃过东西了,眼前这肥美鲜嫩的早餐虽然不多,不过也足以让其恢复体力。
早餐的芳香不断挑动着大黑狗的神经,口中唾液如瀑布般不住落下,抽搐颤动的腹部一遍又一遍向大脑发送着进食指令。
红光在树影中跃动,消失在树木之后,再次出现已然跃至战的头顶!
血气之力先一步察觉到大黑狗的动向,给战珍贵的应对时间,他将塔盾上端后拉,卡住尸体,自己则缩在盾下,同时血气之力回收,填满两侧缝隙。
战察觉到了大黑狗干瘪的肚皮,“这家伙估计是把命赌在了老子身上,吃了老子或许可以让它重新回到巅峰,但如果放弃了,估计是坚持不到下次狩猎了,应该是饿肚子才让这原本不会主动袭击牛头人的家伙袭击老子吧”
跑?自己是绝对跑不过大黑狗的;和它打?一只将死之兽的反扑会超乎想象;求援?那是只有没有名字的废物才配使用的选项。
最终,战决定死守,寻找机会一击必杀!
大黑狗布满尖刺的剑尾从上方刺来!
但这一击却不是朝向战,而是刺向龙牙兵!它打算通过龙牙兵尸体绕开战前方的铜墙铁壁!
战连忙偏转血气之力,化作一道墙壁推向大黑狗,而自己则手持砍刀拦截剑尾的刺击。
这时,腰腹部突然传来一阵剧痛,战猛然发现,自己腰甲位置不知何时破了一个大洞,挥刀动作撕裂了原本细小的伤口,鲜血正不断从破洞中向外涌出。
那大黑狗早就算计到了这一点,剑尾偏转,直入龙牙兵尸体,自身竟以剑尾为中心,以血气屏障为跳板,瞬间转变攻击方向,利刃从爪中弹出,刺向战伸出的手臂!
来不及了!!
鲜血从腰部涌出,血气之力随之飞速消散,战调动起仅存的血气之力护在手臂前方,可利刃却轻而易举刺破了这稀薄的血气之力,洞穿战的手臂,利刃上倒刺迸发,将战整个兽拉出塔盾!
大黑狗将战提起,口水早已将口腔淹没,饥饿感肆意撕扯着它的神经,它已经忍不住了,张开那布满森森尖牙的血盆大口,向战脖子咬来!
战手臂被废,血气之力流失殆尽,意识随着眼前越来越黑的世界逐渐模糊,已经无力回天了嘛……
“真正的狩猎者……绝不会畏惧强敌……即便死亡将至……牛头人也能……将其踩碎……在名为荣耀的土地……在名为骄傲的土地……在那名为影翼谷的土地上……重获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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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焰从战身上爆发,如太阳般闪耀炽热的高温席卷大黑狗全身,烈焰将大黑狗仅存的意识焚烧殆尽,曾刺入战手臂的利刃如今却变为枷锁,想要逃,却只能被烈火焚身。
战身上的伤口正奇迹般恢复如初,意识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体。
“我这是怎么了?”
战望着本应该被洞穿的手臂,有些出神,不知为何,一幅幅画面突然从战脑海中闪过,龙牙兵挥动着如山般庞大的手臂砸向自己,那时也是如现在这般一样,烈焰自周身喷涌而出,使自己成功抵挡住了那一次进攻,之后……可之后发生了什么呐?
但现在已容不得战继续回想,血腥味将森林中其他捕食者吸引至此,它们同样饥肠辘辘,它们同样紧盯着战,它们同样垂涎欲滴!
战再次提起塔盾,进入龙牙兵尸体的一个小凹洞,血气之力再次运转,可这次的血气之力竟比之前要浓郁不少,原本略显稀薄的血气之力如今则血雾弥漫,变幻莫测,但自身却过度虚弱,无力再完美操控这磅礴的血气之力。
野兽们的嘶吼响彻天际,利爪刺入盾牌,尖牙撕扯血气,狂暴之血四处飞溅,即便利爪被盾牌撞钝,即便尖牙被血气扯断,也无法阻挡这群野兽!
这群野兽好似着魔了一般,双眼中除了战外别无他物。
战用身体死死顶住塔盾,自身因为冲击几乎要陷入龙牙兵尸体,他的眼睛不自觉看向腰间的号角,只此一眼便匆匆挪开,心中不断咒骂自己,他心中的骄傲不允许他做出求援这种行为。
即便身死,也绝不能亏负战这个名字!!
可他的意识却逐渐被吞噬,四肢麻木,口中的血液苦涩腥臭,耳畔只有野兽的狂啸在回荡,这一次,没有什么所谓烈焰喷发,这一次,只有被不断消耗的体力与触手可及的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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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老大!看着是什么!”一道粗犷的声音突然从洞外传来,将战惊醒,自己被塔盾压挤在龙牙兵尸体上,四肢传来仿佛断裂一般的疼痛,知道痛那就说明还没死,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哎呦,哎呦哎呦,这东西个头可真大,哎呦,这血雾是真浓,还一股子死臭味,看来和这怪物战斗的兽人应该刚死不久,死了还能有这么浓的血雾,老大,咱们有新目标了!”
这是独眼巨人的声音?战有些困惑,为什么独眼巨人会出现在这里?这种家伙,身形庞大,性情残暴,个个身高百尺个个嗜杀成性,还有那额间的血红巨眼,没有任何一个生物会想要直视它的。不管怎样,如果现在自己出现在独眼巨人眼皮子底下,那等待着自己的肯定只有死亡,绝对只有死亡。
“真nm恶心,这该死的森林!就应该吧这些该死的树全都砍了!”一只独眼巨人一脚跺在地上,传来的震动几乎把镶在龙牙兵上的塔盾震掉,“nmbd,一个死兽人有个屁用,再说nm连尸体都找不到,上哪给老子猎头!”
“老大老大,别着急,”另一不同的道声音从洞外传来,“我闻到了,是牛头人的味道,数量不少,而且很杂很乱,这应该是他们的猎物,附近八成有个牛头人村庄,到时候,就是七十多颗脑袋!”
“tmd,赶紧给老子找!”
大地开始颤动,根据脚步分析,战保守估计要有六到八只独眼巨人在附近,这个数量级的独眼巨人,即使村中全部狩猎者先手攻击也不一定能将独眼巨人尽数拿下,即使成功击杀独眼巨人,牛头人们也一定会死伤惨重,更何况狩猎者们才刚刚狩猎过龙牙兵,几乎全都负伤在身,不行!要赶紧通知大家避难!
待独眼巨人远去,战费力从盾后挣脱,原本围在附近的猛兽如今变成了一座小山,堆积在一旁,无一例外,所有猛兽的头都被砍去,战至不知道这些猛兽是在什么时候死去的。
站在尸山旁,战感觉自己如同站在圣山脚下,望向天边高耸入云的山崖,让兽人望而生畏,而现在这座圣山则是由尸体堆积而成,鲜血自尸体堆中流出,汇聚成河来到战的脚边,死亡气息笼罩着这片土地,血腥味灌入战的大脑搅动着他那幼小的神经。
憎恶鸟飞落尸山,肆意啄食着脖子的断面,漆黑鸟羽自天空飘落,利声尖啸刺破灵魂,地狱恶鬼从尸山中站立,死死扼战的咽喉,极暗之戟贯穿战的心脏,刺破心中的所谓荣耀……
恐惧?不骄傲带给了我勇气,这不是恐惧,这不是……这不是……
战喉咙抽动,不由得吞咽口水,他愣愣地看着被浸没在鲜血中的牛蹄。
他想要将腿拔出,但不断颤动的身体却已经脱离了他的控制,即便大脑在疯狂嚎叫着想要逃离这里,但身体却无法移动分毫……
“不……不行……动起来啊……要赶紧带着妈妈逃啊……要赶紧让大家……”
大脑一遍又一遍下达着移动指令,战缓缓抬起浸没在血河中的牛蹄,但血河却像是在死死拉着战一般,让其一个踉跄,一屁股摔倒在地上。
战的嘴巴一张一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双脚胡乱蹬着,想要让自己远离这片血腥地狱,直到变为爬行,直到撞到树木,从地上艰难爬起……
跑,快跑,快跑起来啊!
恐惧战胜了战心中的所谓荣耀,所谓狩猎者,难道就是被猎去头颅,尸体被随意堆积成山,难谓狩猎者难道就是头颅被挂在墙上嘛……
战扎进树丛,沿着小道率先赶回村庄,太阳此时早已高生,阳光照射到伫立在村中广场中间那个大铜铃上,战穿过街道上的兽人群,无视他们投来的异样眼光,一把拽住摇响铜铃的麻绳,拼命摇晃,铜铃爆发出的清脆响声响彻云霄。
“怎么了,孩子?”母亲出现在战身后,放下手中的干草,焦急地问道,“怎么搞得全身都是血,有没有受伤啊?”
战的嘴巴一张一合吱哇乱叫,双手在空中乱挥,让母亲不知他想要表达什么。
“嗨!怎么回事!这小崽子得了个名字就开始摇铃庆祝了!没事别乱摇铃!”四周传来村民带着嘲笑与愤怒地喊声,母亲将战护在身后,不断向村民低头道歉。
直到村民散去,母亲回头用手轻轻拭去战粘在脸上的血渍,摸着他的头,温柔地询问:“怎么了,孩子,能告诉妈妈发生什么事了?”
在母亲地抚摸下,战的情绪逐渐稳定,有些颤抖着说出独眼巨人马上就要进攻村庄之事。
母亲听完后拉着战的手就往大角羊棚跑,躲入地窖。
拉着母亲的手,不知为何战感受到了一起从未感受到过的安全感,自从父亲去世后,战从未入现在般轻松,终于可以像一个真正的孩子一般,躺入母亲的怀抱,不再担忧,不再害怕,不再伤心……
独眼巨人的进攻已然到来,战再也听不到村民的哀嚎,再也闻不到血气冲天的腥臭,再也不会,再也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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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乱的声音逐渐退去,四周再次归于平静,“没事的亲爱的,有妈妈在,你绝对不会受伤的,我去外面看一看,你在这里等妈妈回来好不好。”
战有些愣愣地点头,蜷缩在原地。
母亲越过从墙上摔落破碎的头骨战利品,费力推开地窖门,将头探出,原本吵闹的村庄内,如今却只能听到火焰跳动时发出的噼啪声,房屋化作废墟,村民被砍去头颅,尸体则堆积成山,不知为何,即便阳光铺洒在母亲身上,可那一股恶寒却在不停地钻入母亲的内心。
母亲缩回脑袋寄出一抹微笑:“别担心,我出去一下,马上回来。”
母亲关上地窖大门,找出几块木板累成一面墙立在地窖附近,挡住尸山,在反复确认从地窖出来不会看到尸山后,母亲回到了地窖,将战拥入怀抱,“没事的,跟妈妈走,不会有事的。”
战死死抓住母亲的手,走出地窖,他一直低垂着脑袋,看着地面,紧跟在母亲身后。
刚出村庄没多久,人类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芜湖,还有两个活的,看着这独眼巨人也不过如此。”
母亲回过头去看向人类,同时将战挽到身后。
有四名士兵骑着战马将母子两团团围住,士兵们或手持长枪,或背负战斧,但无一例外,他们全都穿着统一的钢铁战甲,而且胸甲上刻印者一个标志,一个象征着龙王军的标志。
“哎呦哎呦,还一个小的,这可是个好东西啊。”一名士兵抬起长枪,指向小牛头人。
“哎哎哎,干什么,这可是咱们兄弟几个发现的,可要说好,军工要计到四个人头上,谁也不能抢。”说完,那名士兵便抽出战斧,向母亲砍来。
这是场从一开始便注定的战斗,常年饲养大角羊的工作让她丧失了绝大部分血气之力,现在的母亲不是那四名士兵的对手,即使是赌上自己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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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呦,说的没错哎,兽人都是恶魔,你看那个小玩意的角,和恶魔一模一样。”
士兵们肆意嘲弄着战,拖着他回到了阵地,士兵们把一根带着牌子的钢钉钉入战的牛角,并把一脸呆滞的战扔进马车车厢之内,和其他奴隶一样。
战蜷缩在车厢一角,低垂脑袋,无声看着手中还沾染着母亲鲜血的项链,那是母亲还留在世间的唯一一件物品,他的双眼早已黯淡无光,存在于心中的骄傲与荣耀如今却不见踪影,曾经的满腔热血,如今却比冰窟还要寒冷。
“嗨,小家伙。”
这时,一名左腿为义肢的人类小男孩来到了战面前,口中说着有些拙劣的兽人语,递出自己拿布满伤痕的小手,冲着战傻笑。
战抬头看向这名来路不明的小男孩,不知为何,这个小男孩竟给战带来一种别样的熟悉感,也许是他会一些兽人语,也许是他身上的味道,但就是这种感觉,指引着战伸出自己的手,与小男孩的手握在一起。
小男孩坐到战的身边,用手指了指自己说道:“零。”
之后又了指战:“你叫什么?”
战看着零指向自己的手,缓缓开口:“……战……”
“那我们以后就是朋友了!”
战看着零天真可爱的笑脸,不知怎么的,自己也不自觉地跟着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