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30
两人走在繁华的大街上。
“呐，夏至，你待会就要教我变坏么？”茉莉天真地问道。
过往的路人对着看上去充满负面气息的男人投以鄙视的眼光，但在被他用凶恶的眼神回敬之后如同狗一样夹着尾巴跑开了。
“当然。”
“太好了，夏至真是个好人。”茉莉笑着说。
他也笑着，危险地，“当然，我是好人。”
他指着一家有着被装饰成很庸俗的招牌的服装店说“想要变坏，首先得从衣服下手。你穿着这身衣服怎么也坏不起来，我们先去买衣服。”
茉莉惊讶的看着自己的白色连衣裙，“真的诶，我只有这种衣服，难怪我不能变得酷酷的。夏至真聪明！”
08:47
“夏至夏至！怎么样，这一身？”茉莉穿着一身充满金属感的前卫衣服在试衣镜前旋转着，衣摆的铁链随之发出撞击声。
真是失策，这家店明明卖的都是庸俗得令人发笑的垃圾衣服，可是为什么这个蠢货穿上之后并没有发到负面效果。
“呐，夏至？”
算了，这个地方就放过她，不要在这种地方浪费时间，要做的事还有很多，他笑了起来。
“就这一件吧，付钱。”
“哦。大叔，没有现金能够刷卡吗？”
穿着嘻哈服装的店老板点了点头。
“等等，多少钱。”他问道。
“承蒙惠顾，两千六百块。”
“什么？这种垃圾要两千六？”
奇怪了，自己为什么会讲价？哦，一定是自己从那天失去一切以后所获得的生存下去的技能。自己买廉价的它的时候都和老板讨价还价了半天。他按着右腰。
“小哥，话可不能这么——”老板的话语被他的眼神打断了。
再废话就杀了你——没错！这个男人的眼神就是这个意思！
“那就，一千二？”老板陪着笑。
“哦？”他也笑了起来。
“六百！不能再少了。”老板都快被眼神瞪得快哭了出来。
“好吧，快付钱。”他看着在全身上下搜索不止的茉莉。
“钱包，没了。”她已经哭了出来。
“哈？”
08:51
穿着正经人不会穿的破烂和垃圾的一男一女走在大街上。
“我说——你真是够蠢的。换了衣服怎么还在新衣服里找钱包？”
“对不起……不过你刚刚的样子真的好酷！”
“是坏。”
“嗯，对，坏。那么刚刚那个大叔也是坏人吗？”
“他只是最低级的那一种。”
“嗯嗯！茉莉也看出来了哦，他的样子一点都不酷。你肯定比他要坏。”
他皱起了眉头。
茉莉有些害怕，“夏至，你怎么了？”
“把卡给我。”他伸出手。
“为什么？”但是茉莉还是从口袋里拿出了钱包。
“有的地方不能刷卡，我得先取出一点现金。”他冷笑道。
“夏至好厉害！我都不知道怎么刷卡诶。”茉莉想起刚刚自己不会操作机器最终还是把密码告诉了夏至由他来完成付款的事情。
“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取钱。”他走向几十米外的一台自动取款机。
“嗯。”茉莉在背后响应着。
蠢货。
他熟练地操作起机器，在取现金之前他首先往自己的账号里分几次打进两万块钱——反正那个蠢货不会在意，不，她根本察觉不到少了这么点钱吧。这只是自己收回的一点利息罢了。
他将取出的几千块现金塞进口袋，笑着朝她走去，面色狰狞地。
09:00
“夏至，我们要去哪啊？”
好热。
“夏至，我们去哪？”
热死了，混蛋。
“夏至？你不开心么？”
“闭嘴，难道你蠢得连人的脸色都看不懂么？”
“呜……”茉莉发出小狗一般的哀鸣声，“夏至真的生气了？因为我太笨？”
好笑，我怎么会因为你这种蠢货而生气。
“不是。”
“那是为什么？”带着一丝希望和不解的她说道。
“该死的夏至。”
“夏至自己怎么会讨厌自己呢？哦！夏至一定讨厌的是夏天！对吧，我说的没错吧？”茉莉为自己聪明的脑袋雀跃着。
“算是吧。”
“唉，夏至会讨厌夏天么？我可是很喜欢夏天的哦！因为夏天之后是秋天，秋天之后是冬天，冬天以后则是春天，春天之后又是夏天了！”
“闭嘴！吵死了。”他的心情莫名其妙的更坏了，那个自称为自己父亲的懦弱男人，他也说过他爱着四季。
“呜……要变坏就得少说话么，我记住了。”她开始安静地跟在他身后，两人继续前行着。
可是她一安静下来他又觉得不习惯了。
他指着一家店铺，第一次主动打破沉默，“想变坏，得学会赌。”
09:24
“啪啪啪啪啪啪啪——”从不远处传来稀疏的击打游戏机按钮声。
他皱着眉头将筹码放进老虎机中，选择倍数过后机器上的指示灯开始闪烁，最终在某一处停了下来。
混蛋！又输了！虽然只是几百而已……几百？自己以前可曾在意过这些小钱？
“呐，夏至，你怎么不继续了？”茉莉捧着装有高高堆起的筹码的盒子，不解地问道。
她的手在颤抖，真是的，才这么一会而已就受不了了，真是大小姐啊。
他抓过一把筹码，准备再次投注。
她的双手抖得更厉害了，金属制的筹码不断撞击着发出声音。
他不耐烦地夺过筹码盒，粗暴的将筹码塞进茉莉的手中，然后将她硬生生得按在机器前的椅子上。
“诶？”茉莉发出惊讶的声音。
“我只是教你怎样赌而已，现在轮到你了。怎样，会玩么？”
“哦，我来试试。首先是这样——”茉莉笨拙地将筹码塞进老虎机，途中还掉落了几回。
“然后是——这样吧？”
她按下了按钮，指示灯开始高速地闪烁起来。
他皱紧了眉头，这个蠢货——投币的数量和按键的位置都和他之前所做的一模一样，都输了那么多回了怎么赢得了。
指示灯闪烁的频率开始降低，最终停了下来。
下一刻所有的指示灯都亮了起来，伴随着只有在低级赌徒中才会觉得悦耳的电子乐声。
“赢了？”茉莉不敢相信。
从机器下方掉落出来的比之前多了两倍的筹码证实了她的胜利。
“运气不错嘛，只是倍数投少了。”他说。
“有什么关系嘛，只要赢了不就行了？”
“不在意赢了多少了么？”
“赢了，还要在意赢了多少了么？”
他默然，她刚刚流露出来的喜悦只是单纯的因为胜利了而已，并不是因为赢了钱。
他将地上的筹码捡起，转身走开。
“夏至，不继续了吗？”
你不是个好赌徒。
“砰！”筹码被重重地摔在柜台上。
“退钱。”他说，凶神恶煞地。
10:45
茉莉被他要求走在他的前面，她照做了，带着他漫无目的地走着。
路人们纷纷避开她，甚至连看都不敢看她一眼。
她觉得这样怪怪的，但是自己说不上来，不过这样的自己一定像坏人，很酷！
她知道这都是托了身后男人的福，这算是狐假虎威么？
“停下。”
“诶？”
“热死了。去那里。”他指着电影院说道:“想变坏你以后可以旷课跑出来看自己喜欢的电影。”
“可是夏至啊，我好饿。”茉莉捂着肚子说。
他向电影院走去。
“夏至！”
10:53
他连海报都没有看就买了两张门票，放映时间是十一点过十分，但是他毫不在意地带着两大袋食品闯进了放映室。
管理人员？在被他看了一眼后跑开去厕所了。
“喂，夏至。虽然我没有来过电影院，可是外边的公告上规定了放映室还没有结束放映不得入内啊，而且也禁止自带零食。”茉莉看着大荧幕上滚动播放的制作人员名单说。
“啰嗦！不是你喊着饿么？”
“可是他们有规定——”
“坏人从来不遵守规矩！”
“哦，我忘了……”黑暗中看不清茉莉的表情。
“坐下，就这里。”他随便找了一个位子大大咧咧地坐下，茉莉也跟他一起。
“哦。”
“吃的。”他将两个袋子都塞到少女娇小的怀里。
茉莉费劲得打开一包零食，尝了一口，“好辣。”
“嗯？”
虽然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是一定很恐怖吧，茉莉想着，夏至生气起来好吓人！
茉莉第一次吃得如此痛苦。
她在几分钟后体会到更加强烈的痛苦——两个袋子里装的都是同一种口味的同一种零食。
“夏至，有水吗？”茉莉哭着说。
他很不爽地从脚边拿起一个未开封的易拉罐。
茉莉准备伸手去接的时候却突然的缩回了手。
糟了！鼻涕要掉进嘴里了！
“要不要！”话音里满是怒气。
“要。”茉莉哭了起来——还是掉进嘴里了，咸咸的，好恶心。
茉莉拉开饮料，喝了一口就吐了出来，“哇！夏至啊，这是什么？”
“啤酒。”他说，“你必须得学会喝。”
“哦。”
一时充斥着令人昏昏欲睡的放映室里只剩下咀嚼声和少女特有的悲鸣啜泣声。
他闭上眼，融入黑暗之中。
11:09
“喂，先生，醒一醒。”
“你跟吵啊，混蛋。”对于打扰自己睡眠的人他从来没有过好脸色。
穿着电影院制服的中年男子陪着笑，“先生，散场了。我们要播放下一部电影了。你能离开吗？”
放映室里的灯光使得男人的鼻子闪烁着油光。
他眯着眼，从口袋里掏出两张电影票摔在男人的脸上，“我有票，和那个丫头一起。”
男人油腻的脸在抽搐，到了最后还是保持着笑容。
“时间到了，快去干你的活。”他笑着说。
男人一瘸一拐地走开了。
“还没吃完？”
茉莉仍在与零食做着搏斗，脸上汗液眼泪鼻涕混杂在一起。
“对不起，夏至。我吃不下了。”
带着哭腔的言语让他的语气软了下来。
“那就丢了吧。浪费是被允许的。”
“真的？”茉莉发出了如同已经被关进监狱却突然获得了自己将被无罪释放的囚徒一般的惊叹声。
灯光突然熄灭了，放映室又回到黑暗之中。
整个放映室里并没有多少人，估计这是一部很无聊的电影吧。
但是他还是盯着荧幕。
茉莉也认真地看着优美抒情的电影画面，时不时的发出用鼻子吸气的声音。
这是一部法国电影，讲的是一对浪漫却又命运多舛的男女和大海的故事。
他看得快要睡着了，茉莉却看得十分起劲，每次出现海浪拍打沙滩的画面时她都会发出羡慕的惊叹声。
“喜欢海么？”
“嗯，我做梦都想去一回海边，我想去吹吹海风，在沙滩上捡贝壳，啊！要是爸爸能够教我游泳就更好了！我看过他以前游泳的照片，可酷了！如果是夏天的时候去海边就更好了，我可以——”
“可是我讨厌。”他想起了自己的父亲，名字里带着蔚蓝的男人。
知道蔚蓝是什么意思吗？
谁会回答你这弱智的问题啊，快给我钱。
蔚蓝，就是那片无边无际的海洋，特别是在夏天的夜晚，海面上星光灯光一齐闪烁着，吹着海风，漫步在沙滩上……
“哦，那我也讨厌好了。”茉莉用乖巧的语气说。
他皱了皱眉，“带你去看看吧。”
“看什么？”
“夏夜的海。”
“真的吗？这是真的吗！”
“嗯。”他闭上了眼睛，整个人陷进靠背椅之中。
“喂，夏至，我们去海边的话……”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