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38
他已经在东海大坝上徘徊了几个小时了,没有任何代步工具的他只有靠着双脚来打探情报。
面临东海是东城最大的优势——天然的海湾让它成为了一个优良的海港,因此东城的经济格外发达;而美丽的东海同样也蕴藏着极大的旅游资源,令人向往的大海每年都吸引了无数的游客来此旅游,为了大海而定居于此的人也不在少数。
那个男人,是因为这里有着和他名字一样的大海才定居在这里吧。
他蹲在东海大坝上的一角抽着烟,落寞地。
因为连续几个小时来回奔走而产生的疲惫由于他的放松再次袭击了他。
这样可不行。
他站起身,强制的让自己的内心因为即将完成的复仇而兴奋起来。
只要再等一下就好了!
“你怎么可以这样?”
从大坝的一段传来了争吵声。
“我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你不喜欢的事情就必须让我也讨厌么?把自己的情感强加到别人的身上最差劲了!”
“觉得我差劲的话就分手啊!”
“分就——”
“闭嘴!吵死了!”他大吼道。
什么嘛,都这么晚了大坝上还有人,自己的计划怎么可以被这种人打乱?
“滚回家去吵架,别打扰我!”
“智……我好怕。”女人躲在了男人背后。
男人拍打着女人的背,“别害怕,我们回家。”
两个人依偎在一起走了。
可笑,前一秒还闹得要死要活的。
他带着冷笑俯视着四周,确定没人了之后掏出了手机。
该怎么说呢?你的女儿在我手上,不想让她出事的的话……
太老套了吧,不过也没什么,反正自己的目的不是为了钱。
他看了一眼时间,23:40,马上就是第二天了。
夏至,夏至。
好了,速战速决吧。
在他拨通电话之前手机自己响了,他看了来电显示——爸爸。
“哼。”他冷笑起来。
“是茉莉吗?这么晚还没睡啊?”话筒里穿出来一个疲惫的中年男子沙哑的声音。
他深吸了一口气准备开口。
“不过我懂的,茉莉一定是在等着我回来给你过生日吧?哈哈,去年前面都是这样,你在等着我,我却一直没回来……抱歉了茉莉,爸爸是真心爱着你的……”
男人的声音有些哽咽。
他的心情莫名的烦躁起来,他转身看向大海,海面上流光闪烁——是如那个男人所说的灯光和星光。
“不过呢,爸爸这一次绝对不会违约的。爸爸绝对会回来陪你的。爸爸最近和一个工作伙伴签订了合同,结果他在当天晚上就死了,爸爸也得到了一大笔违约金。”
他视线里的大海顿时汹涌了起来。
混蛋!果然是你!
“不过呢,爸爸不是幸灾乐祸的意思啊……那个家伙是我的挚友,我们两个人原来准备是想靠这一次合作来赚更多的钱——未来的蓝图都勾画好了,他会带着他的儿子离开这喧嚣的东城,去海边定居。可是啊,他就这么糊里糊涂地死了,人生无常啊!赚到的钱又有什么用?所以啊,爸爸决定不再拼命的赚钱了,爸爸现在正在路上,明天你睁开眼就能看到我了。宝贝,你怎么不说话?一定是听爸爸又臭又长的话睡着了是吧?那么,晚安,祝你好梦。”
男人挂断了电话,话筒里只剩下忙音。
“……”他沉重的喘息着,用尽全身的力量来压制胸口里的野兽。
“哔哔哔哔哔——”默认的无机质铃声又响了起来。
蠢——蠢货!终于意识到不对了么?再次打电话过来。
他看了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喂。”他说。
“夏至!快来救我!”茉莉在话筒的另一端哭着求救道,“夏至!夏至!”
“臭娘们,出来混的还装什么清纯!”
“Geroge哥,她在打电话。”
从话筒里传来的杂音仿佛是手机被人争夺着。
“喂,瞎子,你好慢。人呢?还来不来?”最终还是被他拿到了手。
他笑了,笑得很开心。
他看了一眼平静下蕴藏着无穷力量的波涛,“我马上就来,你别轻举妄动。”
“快点来,我等不了了。”
“放心,会让你满意的。”他挂断了电话。
他俯视着下面的海滩,黑暗中的沙地上有着一辆银色的面包车。
他笑了,从大坝的护栏翻了过去,笔直地朝那跑去。
23:45
沙子进入眼睛不要紧,手臂被树枝划破也不要紧,就算摔倒了也可以滚几圈后站起来——要是不会头晕的话自己真想从这坡上滚下去呢。
在这种时候他还给自己开了一个玩笑。
看上去那么漫长的路程由于自己走了捷径而很快就到了。
那几个男孩在面包车外守着。
“夏哥好。”他们对他打着招呼。
“你们滚吧。”他驱散了他们,打开车门进入了驾驶座。
Geroge裸露着刺有鬣狗的上身在后座上抽着烟。
“怎么这么慢!”
他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茉莉,衣服虽凌乱但还没有到衣不蔽体的地步——也就是说,一切还来得及。
“呐,Geroge哥,到前面来,我有话跟你说。”
男人打开车门出去后又将其关上,最终来到了副驾驶座。
“怎么了,瞎子,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难道是真的瞎了看不见路?哈哈哈!”
“是啊。”他揉着右腰,“摔得很惨啊!”
藏在右腰后的东西终于被拿了出来,一把劣质的水果刀。
“啊!”男人的惨叫声在狭小的车厢里响起。
原本应该刺入那个男人心脏的刃却刺入了这个家伙的左眼。
鲜血从男人眼眶里流出,如同酒吧里最廉价的啤酒桶里的啤酒。
男人带着不甘的如同厉鬼的表情倒在了副驾驶座上。
“夏至……夏至……你杀人了。”茉莉在这个时候最先想到的还是他。
他用颤抖的手打开车上的收音机。
收音机里传来DJ低沉的声音,“好了,刚刚的那位听众朋友打进电话来要点播一首Kelly Clarkson的《Because of You》,这的确是一首感人至深的歌曲,但遗憾的是今天我们不可能将它完整的放一遍了,因为,马上又是新的一天了。”
音乐开始播放起来,低沉的前奏让他稍微冷静了下来。
“我送你回家。把今天发生的所有事都忘了吧。”
“哦。”茉莉依然这么乖巧。
“你不是坏人,你也不适合做坏人。”他说。
“夏至也不适合做坏人吧。”她说
“哈。”他干枯地笑着。
不能往回走,后面六百米左右有一个监控站,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有人巡视,要是被抓住了可就麻烦了。
果然,还是绕一圈再回去吧。处理尸体什么的……
他麻木地发动了车。
车在沙滩上行驶着。
“呐,夏至啊,我是不是以后都交不到朋友了?”
“不,他们不是你真正的朋友,你这么……你以后一定会有朋友的,很多很多……”
“我知道了。夏至是我的第一个朋友,对吧?”
“朋友……”
“嗯?夏至?夏至?夏至!夏——”
“去死吧!”
“呃!”喉咙被人掐住了,难以呼吸。
那双手的主人正是倒在副驾驶座上的Geroge。
“混蛋!居然想反水?你就这么想独吞这一笔钱么?啊?啊!啊!”插在左眼里的刀刃晃动着,鲜血不断低落在他的手臂上。
“夏至!”
他全身开始僵硬。
我不可以死!现在!不可以!
他一拳打在刀把上,预想之中水果刀插入大脑彻底杀死男人的情形并没有出现,反而,劣质的刀刃与刀把分离开来。
“啊!!!!!!”男人吃痛,手上的力气更大了。
“混蛋!我的眼睛!我的眼睛!”劣质的水果刀刃卡在男人左眼眼眶中,随着男人的动作不停地摇摆着。
他的下半身已经僵硬起来,踩住油门的脚的力道更大了——车在加速。
他想用手分开那双手,可是失去了一只手的方向盘很快地倒向一边。
“砰!”车身与大坝发生了碰撞,碰撞的结果是面包车失去了一个后视镜。
“夏至!”茉莉害怕地尖叫了起来。
“跳……快跳!”他的喉咙里挤出这样的字眼。
他放弃了抵抗,面色痛苦的将车子开回路中央。
“跳下去然后往回跑!那里有警察!”
“瞎子!你敢背叛我!”
“呃!”
“夏至!”
“快跳啊!快跑!你的父亲——马上就要回来了!”
“我好怕!夏至!”
“我要亲手杀了你!不对,我要把你们折磨致死!和Steven一样!”失去了一只眼的男人面色疯狂,状若癫痫,只是手上的力气不断地加大着。
“茉莉!快跑!”
“!”
“茉莉,听我的话!”
“夏至!”
“逃吧!逃吧!你们都得死!”
他睚眦欲裂,脖子以上的部分显示出来的绯红传达着他的痛苦。
“相信我!”
“夏至!”茉莉的手已经搭上了车门。
“死吧!”
“卡擦——”强烈的呕吐感让他眩晕,就如同今早从公园长椅上爬起来的那样——不过这一次是因为喉结被打裂了。
他已经痛苦得无法再开口,但是他悲壮的决心已经传达给了少女。
门开了,强烈的夜风灌了进来,少女的身子一倒,便滚落到沙地上。
旋转,旋转,旋转——知道撞到某个东西之后茉莉才停了下来。
“夏至……”鲜血和眼泪一齐流了下来。
恍惚之中茉莉隐约看见车内的男人指着自己的后方。
她明白的——逃,目标是海。
茉莉坚强得连她自己都害怕,明明泪流不止,心里却无所畏惧。
她步履蹒跚地向反方向跑去。
车内的两个男人,一个已经放弃了掌控方向盘,一个已经失去了理智,银色的面包车理所当然的失控了。
车子以高速冲向了海边的一块仿佛要插入天际的礁石。
如特技表演般,面包车子一道优美的弧线坠向海中。
“今天的我们是如此幸运,居然能够在节目结束之前欣赏完这首歌曲。那么,再过几秒就是新的一天了,朋友们,一夜好梦。”
“砰!”高高溅起的水花很快的就被呼啸而来的海浪击退。
海风吹拂,浪花拍岸,正是涨潮时。
09:18
“喂,老头,跟着我干什么?”公园里一名上班族样打扮的人看着死皮赖脸坐在自己身旁的老头。
一身脏兮兮的老头陪着笑,“小哥,能把你的报纸给我看看么?”
“一个捡破烂的老头能认识几个字?想拿去卖钱就直说。”上班族甩下报纸趾高气扬地走了。
老头捡起报纸,拍去上面的灰尘,口里发出咋舌的声音。
“哎呀,夏蔚蓝的死因终于调查清楚了么?居然是疲劳驾驶。”
“海里打捞出一辆面包车,还发现了两具尸体——据推测是两个绑匪分赃不匀而自相残杀?啧啧啧,现在的年轻人啊——世风日下咯……”
老头抬起头看着天空,高高挂起的太阳使他老而浑的眼睛流出了眼泪。
“啊,不管怎么样,活着才是最好的。夏天,才刚刚开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