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浅阳光,静悄悄斜入屋内。诺大的客厅,晕染上些许黄昏的沉静色调。
天际的一抹云影随风浪迹,石间的一株碧草摇曳摆荡——恰如一颗不安的心,跌跌荡荡、不知方向。
她突如其来的话锋一转,那有些荡漾、又带着点期许的目光,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目光下意识错开,他直勾勾地凝视着电视机,仿佛一滴水坠入视野、泛起阵阵涟漪——屏幕所显示的画面被波涛荡开,正酝酿的一些思绪取而代之、辅以曾经历过的回忆画面。
那个在他面前哭得梨花带雨的小姑娘,即使是努力想要止住哭泣,但眼泪却总是不受控制地漫出——那时候的他,懵逼之余,翻遍全身也摸不出一张干净、完整的纸巾给她。
从那时候起,从来不带纸巾的他,养成了带纸巾的好习惯。这个看似脆弱得雅痞的姑娘,却能挑起“独自生活”的重担,并且再也没给过他递出纸巾的机会。
两年啊——过得好快,转瞬即逝。他的内心,比口头上的感叹,更加惊叹。
有时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朝夕相处,可能真的过于安逸,以至于会麻木人类本能的洞察力。
她近乎呢喃状、过分轻柔的一声问,让他重拾起无意中一直在荒废的思考能力——
总是想方设法地寻找相处机会,又总是想将最好的一面展现给他。
那阵子的陪练,现在想起也是非常离谱——一个看似弱不经风的女生,上完课不但要上夜班养活自己,还要腾出两个小时去陪那人训练,直至过劳病倒、不能去陪练还自判有错。
哪有这么傻的人,从头到尾都是一厢情愿地付出,又不谋求利益——这种亏本买卖也敢做?老大聪明了,雅典娜来了、看了眼摇摇头又无力地走了。
云梦泽“嗤”地笑了下,唇角的些微笑意转瞬即逝、快到仿佛不曾出现。
笑嘛,肯定是在笑她不灵光的小脑瓜子——突然笑不出来,又是因为什么呢?
.
..
…
不是吧?
不可能吧?
他只不过是个普通高二男生,何德何能……
突然意识到某些非常阔怕的事情,他的神情逐渐凝固、吞唾沫也变得更为艰难。
“难道,我就这么让你无话可说吗?”见他呆若木鸡、半响只字不吐,她有些心灰意冷地撇开目光,瞳孔微微有些暗淡——但她很快又强行振作起来,对他歉然一笑:“抱歉啊学长,让你苦恼了……可以忽视掉,不用继续放在心上的。”
“不是不是不是……你让我稍微再捋一捋,我还没回过神来。”
“嗯?”
云梦泽摸了摸下巴,不由自主地咬着嘴皮,略显复杂的目光又有些迷茫地飘忽不定。
这种状态约莫持续了十几秒,他忽的挺起腰杆,伸了个懒腰、又轻叹了口气——身体放松下来,那种五味杂陈的复杂心绪,他已然不觉沉重。
有时候,一个“爷们”的表现,并非在于拳脚、也并非在于外表……
可能只是短短、不为人知的一刹那——由动荡至坚定——已能完美彰显。
少有的一本正经。他双手按在膝上,有些认真地看着她。
“不知道,是不是我自作多情,如有冒犯、尽情见谅……”
“怎么了?”
“寻川学妹,你……”刚准备一气呵成进入主题,突然的怯懦让他下意识想要悬崖勒马,但十指猛扣菠萝盖的疼痛、让他一鼓作气摒除杂念:“你是不是……对我有那么一点点意思?”
这句话的脱口而出,仿佛透支了云梦泽一辈子的勇气,让他冷汗直流、一阵虚脱——
在这个年龄段,过于高傲的自尊心反而人际关系的巨型绊脚石。甚至是你和朋友、父母吵架,有时候可能确实是自己的错,却依然不肯放下架子、死撑到底,为的就是一个看不见摸不着、随时丢了也可能浑然不知的“颜面”。
说句“对不起”都已经这么困难,更别说冒着巨大风险去问对方是否对自己有意思……
万一真是自作多情,他可能——别可能了,他直接“晒冷”,宣布社会性死亡。
越想越心虚,云梦泽的目光,由一开始的坚定不移、逐渐变得躲闪——老脸的轻微泛红,是一个青少年的羞涩,也是一个爷们的耻辱。
夏寻川向他投去的目光微微发颤,有些难以置信地捂住嘴、激动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云梦泽突然的开窍,让她始料不及——比起单纯的震惊,更多的却是莫名其妙的狂喜。
他说出那句话的时候,耳边突然响起了不知是谁的心跳声,“咚”地一下震耳欲聋、甚至让她忘记了呼吸……但一想到他突然开窍,之前一直以为付诸东流的努力,在心头缓缓融化、流露出比花蜜还甜无数倍的特殊喜悦。
将近黄昏,急来的风吹散白日沉积的暑气,气温也不闷热、恰到好处。
在庭院高歌一整天的知了,突然收敛了歌声,还了邻里一片清净。
天时、地利、人和……一切显得恰到好处,等待着两颗心命中注定的碰撞——还等待着两颗年轻的、蠢蠢欲动的心,尽可能沉静一些。
夏寻川张了张嘴,早已迫不及待地想要去应和,却怎么也没办法用正常的音量去说话——那近乎蚊吟的微弱声线,受激动情绪的干扰、模糊了话语,越想说出口、就越紧张,越紧张、就越难说出口,陷入无止境的死循环。
她似乎说了些什么,云梦泽没有听清楚,还以为是自己走神。
“你说什么?”
何止是一点点……
“怎么突然声音这么小啊,能再大声点吗?”他侧着耳朵、靠近了些许。
他轻轻凑近的动作,让她更紧张了些许,捂着心口的手、被剧烈的心跳震得有些发麻。
正如心跳不但能倾听、亦能用手感知——
如果无法用话语来传递,那行动……也未尝不可吧?
她像是坚定了决心,眸光微微波动,轻撅的唇、水润动人。
“学长,你再靠拢一点——”
“哦……”
虽然不知道这个学妹突然搞什么名堂,但有些对于少女而言无比羞涩的话语不方便大声说出,咬耳朵什么的他也能够理解。
于是乎,他轻轻地凑近;于是乎,她轻轻地靠拢。
距离越来越近,近到仿佛可以倾听到对方细微的喘气声——
云梦泽下意识扭过脸,恰好与她四目相对,唇与唇的间距、不过一指之差。
那一刻,他的脑海一片空白……
刺啦——窗帘被猛地拉开。
“我真的忍无可忍了,当着我的面做……做这种事!”
窗帘后面,被浓厚阴暗雾气所笼罩的极危存在,投来猩红的目光。
俩人都被吓了一大跳,单思人还差一点点就能递出的真实情感,被迫拒收。
两人异口同声:“东方学姐?你怎么(还)在这!”
画风恐怖化的学姐发出桀桀冷笑:“我在这你们还敢如此,我不在你们岂不是直接上天了?!”
“就是就是!”沙发后面传来响应,又让云梦泽惊骇回首。
一个小脑袋瓜从沙发后徐徐探出,那目光仿佛集九幽之寒、冷到让人灵魂冻裂。
这这这……前有地狱,后有深渊——要命啊!
夏寻川惊讶:“怎么郭学姐也在这?”
东方鸢亦是一愣:“怎么郭莉莉也在这?云——梦——泽!”倘若目光能够杀人,恐怕云梦泽早已被她的目光千刀万剐了——太阔怕了!
郭莉莉:“这到底……”
夏寻川:“是怎么回事?!”
好好的大老爷们,被三道目光锁死,如同被放气的皮球、逐渐干瘪绵软。
他蜷缩在沙发上,抱着膝盖瑟瑟发抖——
啊这……
郭莉莉不应该是在房间吗?
学姐不应该是早就溜走了吗?
学妹不是还有话没说吗?
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
而就在此时,戏剧化的一幕又双叒叕地发生了——
只听见“叮咚”一声,门铃再次被按响,深陷绝境的他仿佛捉到了希望的小尾巴!
“那个,应该是我姐回来了,我去开……”
东方鸢和郭莉莉异口同声:“刚刚你也是这么说的,现在呢?!”
“啊……这次应该是真的,你们信我……”
“我信你个鬼——郭莉莉,把他按住,千万别让他跑了!”
“好!”
郭莉莉猛地一下翻过沙发,将企图悄悄溜走的云梦泽按在地上,以她的怪力、云梦泽自然难以抵抗。学姐轻蔑一笑,捏着他的下巴、扬起他的视线,强行对视。
“你这种小手段不可能再骗过我了——今天你不给我好好交代清楚,就别想走了!”
云梦泽一脸无辜:“这本来就是我家,为什么我要走!”
而就在此时,钥匙**门锁、扭动的声音,被闹腾的氛围生生掩盖——
“梦泽,怎么不开门——”
啪嗒……
于客厅门口,装有男式衣物的袋子应声落地,吸引了闹得欢脱的四人的目光。
宋羨羽捂着合不上的嘴,被眼前所见之景所震惊,下意识后退两步、身子有些虚脱。
虽然被郭莉莉坐在身下,旁边还有个跪地挑逗他的东方鸢,但云梦泽依旧伸出“如来神掌”、故作淡定地摆出正经态度:“姐,你听我解释,有时候你亲眼所见、不一定为真……”
“啊……”
受惊过度的宋羨羽“砰”地一下晕倒在地——
两个女生将梦泽压在地上企图施暴,这比下午看的恐怖片还更加恐怖!
郭莉莉和东方鸢面面相觑,气氛突然变得尴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