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无间杀手的带领之下,秦琉叶、翎梨、佐娜娜三人只是一个眨眼,便来到了歼星帝都的地下水道系统之中。
这倒是让秦琉叶打起了另外的主意。
【你的这种炼金术,能够携带多少人?】
秦琉叶望着身后消失的混沌空间,心想若是能够以此来运输军队的话,怕不是能够在倾刻之间结束这场全面战争。
【下臣奉劝您还是打消心中那个不切实际的的念头吧,能够进入“幽冥界”的只有死者与炼金术师和贤者,而且,您看一下身边的翎梨殿下及佐娜娜殿下就明白,即便是炼金术师和贤者,也会受到不同程度的影响。
您的实力比她们强,所以才会觉得十分“安稳”。】
无间杀手微微摇头,就算能够运输军队,他也不会这么做的,用这种手段达成的伟业,一点都不令人雀跃。
像他这种级别的人物,会选择辅助秦琉叶,并非仅仅是受大势所趋,而是想要在她的身边体会不一样的风景,若是这场战争瞬间迎来终结,他的乐趣可就少太多了。
【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我们可不像你那么轻松!】
翎梨掐腰而立,这种紧张的场合下,秦琉叶也能够这么脱线,真就不把歼星帝都放在眼里的么。
无间杀手所创造或打开的空间,散发着生者勿近的悠久气息,那是在这个世界形成之前所诞生的事物,看似包容一切,其实是在剥夺着一切的生机。
【同感,琉叶有些过于活跃了,我们还是应当保持紧张感比较好。
接下来,就由我来带领大家吧,首先进入荧王星市城,然后再借道山王星市城。】
私下里,佐娜娜和翎梨一样,不以身份职位尊称,而是随意地称呼着各自的名字,以示亲切。
作为荧王星摄政王,她还算是个见多识广之人,因此,大概能够猜测出无间杀手的出源。
严格意义上来说,无间杀手并非是人,甚至不具有生命这一概念,用“灵”来形容他比较合适。
从某种事物身上所诞生出来的灵,与人类是不同的生物,他们并不是被创造然后拥有生命,而是从灵性中诞生了生命。
秦琉叶的身边还真得是多出了一个了不得的人物。
【嗯。】
秦琉叶将手中的凋谢的鲜花渐渐紧握,在掌心中压碎。
她知道,佐娜娜既然回来,一定会前往荧王星市城祭奠死者的,所以她悄悄准备了一朵无暇的纯白之花,可惜,它却难以在混沌的世界中保持鲜艳。
这是一件略有些尴尬的事情,所以,她并不想让任何人注意到她的这一举动,否则,佐娜娜恐怕是会当场应声落泪的吧。
总之,转移了注意力之后,就没有问题了。
~
荧王星市城,作为歼星帝都的一角,与周围的地区散发着格格不入的气息。
自荧王星遭受驱逐以来,这里就彻底荒废了下来,不经维护的道路,很快就长出了没过人膝盖的杂草,曾经的残垣断壁也被各种植物的种子据为己有,扎根并茁壮地成长到足以掩盖这残破之景的地步。
风流穿过空旷的街道,走入条条巷道时,与杂草和碎叶摩擦发出如同低泣般的声音来,代替着无法哀嚎的尸骸们宣泄不平。
盘旋在天空之中的暗灰色星云,发出稀薄的星光,穿过重重雾气,在腐败的大地上留下了暗淡的星影,受干涸血液浸透的土地,与星影相互混合,闪烁着明晦不定的残红之光,仿佛是什么生物的眼睛一般眨动着,
但就是在这样孤寂惊悚的地方,却有着一个红衣少女在漫步,低沉歌唱,与周围横七竖八的干腐尸骸互动着。
某一刻,她望向了某个方向,就这么消失在了空间之中,与黑暗融为一体。
【真惨啊……一直都没有人埋葬他们么?】
无间杀手打破了凝滞的气氛,出声道。
在爬出地下水道时,看到这番景象,任何人都会很难受的吧,即便是他也不能够对此视而不见。
令人想象不到,在富丽堂皇的歼星帝都,竟然有着这么一处尸骸荒野。
红龙女帝是在警告她的臣民们谨记败者的终焉么?
【那家伙……竟然不允许他们安息!】
佐娜娜低沉着灰暗的额头,左手用力的紧握,指甲嵌破了掌心,流出血液都不为所动。
【就像摧毁天空之岛一样,彻底摧残至极致啊,好狠的手段!】
翎梨有些感同身受,佐娜娜的族人好歹有一个躺尸之地,她的族人们却是随同天空岛一起崩坏了,连尸骸都找不到。
这就是霸道的统治下,弱者所承受的苦难啊。
“……”
秦琉叶目睹着这一幕,她很难再将红龙女帝比作红衣少女了,就算是女王化的红衣少女,也不可能会对这一景象无动于衷的吧。
眼前的景象,将人性湮灭至极致。
她掌心枯萎的残花渐渐随风飘荡,没入杂草从中。
这一刻,她不由得庆幸起来,幸好这无暇的纯白之花凋零了,否则就是对这片地域上尸骸们的嘲讽,那么圣洁高雅的鲜花是献给安息之人的,可是,这片地域只存在着鬼哭狼嚎的绝望。
可是,可是,可是。
为什么,为什么她还想要在内心为红衣辩解呢,早知如此,她就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视红龙为红衣,互为对手相互较量,至今为止的乐观,都有着那残存的思念作为支撑。
而目睹着这一幕,岂不是让她下定决心,将残破的思念也斩断么。
【我们不能够在此地逗留太久,正因为空旷到没有一丝生息,我们的出现才打破了这里的寂寥,在未被察觉之前,请三位殿下尽快行动起来。】
无间杀手扮演起冷血无情的助手,催促着少女们离开这片尸骸哀嚎之地。
【可恶可恶可恶啊!我明明来到了这里,却是不能够做任何事情。我知道,荧王星市城的人们并非全是善良之辈,可是,也不至于在死后承受如此莫大的耻辱。
七零八落横陈荒野的他们,比被野兽吃掉还要凄惨,在这个充满荣耀的帝都中,死后仍然要受尽鄙夷,无法逃离,无法反驳,默默承受着指责——!】
佐娜娜将左手臂放在口中,用力地咬出了鲜血,不这样的话,她会忍不住行动起来,忍不住杀入红龙女帝所在的宫殿之中啊。
【我们先走吧,无间先生。】
翎梨默默后退,和无间行者一同离开,前往目的地所在的山王星市城。
“佐娜娜……”
秦琉叶来到了脸颊挂满泪珠的少女身边,她那本就暗红的长发,此刻像岩石下的熔浆一样赤黑,随时都会撕破地表,爆发而出。
“琉叶……哇哇呜呜呜呜……为什么啊,我们是错了,我们也付出了代价,我以为这是正常的政治博弈……可是啊,为什么要如此贬低我们,我们也有着尊严与荣辱啊,我们也曾经为人族的繁荣做出了贡献……
帝王啊,作为伟大的帝君,为什么不能够让胸怀更宽广一些啊。
知法犯法,罪加一等,可,她叠加的太多太多了!
我,我的内心仍然还抱有着期望,即便被驱逐了,也没有对她,对歼星恨之入骨,因为我仍然有着对歼星的忠诚,只是想要纠正她的错误。
刑罚与律法,应当严苛,可过分到人心无法承受的崩溃地步,那就不是法律的威严了,而是暴力的摧残。
不要将我最后的倔强也夺走啊……!”
佐娜娜趴在秦琉叶的怀里痛哭着,像着在幼稚园中受欺负的孩童般放声大哭。
“我知道,我能够理解佐娜娜的想法。
我也有着无法彻底斩断的感情,就算被对方不屑一顾,也倔强的坚信着会有希望出现的那一天,然后能够相互理解。
如果不是爱得太深,怎么会伤得痛不欲生呢?
那么,你愿意否定么,还是?”
秦琉叶像个大姐姐一般轻抚着佐娜娜的脑袋,脸上挂着永不凋谢的笑容。
“呜,嗯?”
佐娜娜抽泣着,从秦琉叶的怀里看向了她无比慈和的温暖目光,清澈到令人生不起任何气来,那银色的瞳孔散发着比月光还要静谧的柔和视线,是对某一事物长期眺望而永不熄灭的意志,那份坚韧,仿佛不断于风雪中摇曳却始终不倒的雪莲花般洁净无瑕。
“我仍然愿意相信,你呢?
被逼到无法后退的角落,然后就彻底放弃,真得就是正确么?
坚决地斩断姻缘的确会让女孩子看起来飒爽无比,可是,那份飒爽也是湮灭了情思的。
你觉得,女孩子与男孩子最不同的地方在哪里?
我们啊,没有男孩子的坚强不倒,可是相应地却有着坚韧绵长,若是将男孩子比作盾牌,那么我们是握紧盾牌的手臂啊,盾牌坚固地抵抗一切,手臂即便再痛苦也不会松开对盾牌的信赖。
过去是没那么容易斩断的,那将意味着我和【我】不再相同。”
秦琉叶仍然愿意相信,不这样的话,她那十年的等待不是白白浪费了么。
不管红龙是否为红衣,她都不会放弃对红衣的执着,到现在为止,她要承认,她是无法忘却过去而重新开始的,那是谎言,谎言啦。
“琉叶?”
佐娜娜伸手擦掉了泪水。
“来,站起来吧。
人们总是把誓言挂在嘴边,说什么无论如何都会坚信坚持,可是,到最后,往往都会否定誓言。
我想要的佐娜娜,不是对我的耳提面命听之任之的傀儡,而是那个对歼星仍然无比忠诚的荧王星摄政王,为了你的誓言,来利用我吧,总有一天,你会再次回到这里,到时候,你便会目睹,歼星的人们早已让这遍地尸骸入土为安了。
时代永远在变化,总有一天,一切会回归正轨,前提是我们没有放弃心中的信仰。
我啊,内心依然有着希望,相信有一天,我能够实现自已的梦想。”
秦琉叶的内心深处依然在等待着红衣少女,这也许就是是爱吧!
“是——!”
佐娜娜用力地点头,虽然完全听不懂秦琉叶在说什么,但是她体会到了,秦琉叶将那份永不磨灭意志传递给了她。
令她回想起了自已在接任荧王星市城时所做出的宣言——
【荧荧之火,永守疆域】。
这句由先祖传递下来的誓言,她真得理解其中的意思么,想做到【永守】何其艰难啊。
是啊,她还不能够放弃,放弃歼星,放弃人族。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已所做的一切是没有意义的,歼星是无药可救的,可是,真得这么想,不是连同把自已过去也为之否定了么,那就会变成【报复】,没有任何理想与目标的复仇。
秦琉叶是在告诉她,不能够陷入绝望的泥潭,即便身处绝望,也要朝着希望笔直前进!
那么,再次对着这片土地宣誓吧——!
终有一天,荧荧之火会再度于歼星之都中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