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玥低着头，转身小跑着离开。
我单手捂着开始发烫侧脸，呆呆地站在原地。
这次被“袭击”的位置正好是上次被扇了一巴掌的位置。
这次的温柔袭击，带给我的震惊甚至超过了被扇巴掌的时候。
望着何玥正消失在洗手间入口的背影，我整个人完全进入了“嗦不粗发来”的状态。
热血沸腾之余，心里也不自觉地浮现出了些许不安与忐忑。
接下来的一个多小时里，我满脑子沉浸在回味之中，沉迷到几乎忘掉了时间。
因为坐在吧台，所以偶尔还会与何玥对上视线。
相互对视的时候，我会无法自控地感到一阵燥热，可何玥却跟没事人一样继续着自己的工作，就好像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我猜不透何玥究竟是怎么看待我的，也完全不敢去想象刚才发生的那一幕究竟是什么意思。
工作时间结束，走出酒吧的何玥又换上了我熟悉的那身打扮。
夜晚的寒风比白昼更加刺骨，平时习惯露出锁骨的何玥也少见地围上了一条浅灰色的围巾。
嘴里呼着白气的何玥将自己可爱的小脑袋缩进了围巾裹出的温暖空间，这副模样像极了缩成团的小仓鼠。
黄棕色的长发与围巾挤压后，在她的后颈上形成了圆滚滚的隆起，让人忍不住想要伸手揉一揉。
也许是夜晚的寒冷太过难熬，贪婪的她还在不停地将围巾的边缘往上提，直到勉强遮住自己的鼻梢才停下。
“我外套借你。”
我的体质应该还不错，少穿意见外套应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不用，你会感冒的。别傻站着了，我们走吧。”
何玥拒绝了我的好意，但寒冷的晚风还是迫使她不自觉地往我身边移动，不自觉地把我当成了自己的避风港。
两人无言地走在夜路上。
借助路灯的光亮与地上拉长的身影，相互确认对方的存在。
能跟何玥这样肩并肩走在夜晚的道路上，就好像是做梦一样。
眼前的这场梦，与“梦见”天使晴时候那遥不可及的美不同，带给我的感觉更像是微小的温馨与怀念。
或许失忆前的我，经常都与何玥这样亲密地走在路上，相互依偎相互感受对方的存在……
为了缓解双手的冰凉，何玥不停地往手心中呼着热气，试图用这种方式保护自己那被冷的有些发红的小手。
十二月的夜晚已经不能用微凉来形容，白茫茫的热气给予了手心短暂的温暖后立刻消散在空中，没有留下半点存在过的痕迹。
温暖存在的短暂时光就好像是转瞬即逝的幸福那样缥缈，但却又非常令人向往。
此刻的何玥正努力制造着无法挽留的短暂幸福，贪恋这迟早会被寒冷所取代的温暖。
我很想握上她的手，很想把自己手心的温度分给她……可理智最终还是战胜了我的冲动。
为了照顾苏晴的感受，此刻的我没能为何玥做任何事。
夜晚十一点的商业街上，往来的人依旧络绎不绝，其中也不乏夜晚出门约会的年轻男女。
被街边的氛围所影响，忽然产生了一种“我们今后也还有可能会成为恋人吧？”的错觉。
“小哥，买支花送给女朋友吧？”
我与何玥的位置如此接近，也难怪会被路边的小商贩误会成男女朋友关系。
都这个时间了，路边的卖花小商贩还没有收摊，看来大家的生活都不容易。
“买一朵吧？女朋友这么可爱，总得表示一下。”
我没有搭理商贩，可对方依旧缠了上来。
为了尽可能将明天就会枯萎的鲜花卖出，我成为了被盯上的猎物。
“不，不用了……”
“为了这么漂亮的女朋友，买一支吧？”
“不了，谢谢。花很漂亮，但我们不需要这么形式的东西。”
见到我不太懂得如何拒绝，何玥及时出现救场。
何玥熟练地拒绝了对方的推销，坚决的口吻一瞬间就打碎了商贩对我们的期待。
虽说何玥是非常强势地拒绝了商贩的推销，可是她好像并没有否认我与她被误会的情侣关系。
是我多心了，还是……何玥其实就是故意不做否认？
为了弄清何玥现在的想法，也为了弄清刚才那过线的举动到底意味着什么，我决定鼓起勇气向何玥提问。
先试试看她到底是不是真的有那方面的意思吧。
“何玥，刚才的事。”
“我不冷。”
速答。
我都还没提问，就直接被何玥给抢答了。
“不是，我想问的是……”
“我不饿。”
我再度开口，何玥又是一击“瞬秒”。
“不是，我……”
“我也不渴。”
如此铜墙铁壁的防御，要是没点发言的觉悟看来是没法打破。
“我，我果然还是没法忘掉啊！！”
一不小心的失声引来了路人惊诧的目光。
“你指的是什么？”
表情没有半点动摇的何玥十分平静地回答，以至于我有些怀疑刚才发生的究竟是不是幻觉。
“就，就，就是，说要帮我……恢复记忆，的时候……然，然后……”
“恢复记忆怎么了？”
冷冷的语气仿佛是是在警告我不要再深究下去。
“呃，就是……刚才……亲……呃……”
何玥如此精湛的装傻演技让我也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这个话题。
“这么支支吾吾，可得不到想要的答案哦？”
正当我差点想要放弃追问的时候，何玥接下了我的话题。
说话时候的何玥没有停下行走的脚步，也毫不在意我是否能听清她说的话。
而迷茫的我为了听清她说的每一个字，只能像个跟屁虫那样紧跟着她的步调往前。
“你这不是知道我想问什么嘛！！我……完全搞不懂你到底是怎么看我的。”
我知道自己这么想太过自恋，可……
如果她对我没有任何多余的想法，绝对不可能对我做出刚才那种过度亲昵的举动。
“那我也想问问你，是怎么看待我的呢？”
“同学，吧？但……但是你刚才那个，亲，呃……我，我已经搞不懂了啊……！”
同学？前女友？
可这种关系的异性，根本不可能做出刚才那种举动吧？！
所以果然得说是出轨对象？！
不对，我没出轨啊，也没有出轨的打算！！
“真是薄情的男人。那苏晴呢？你又是怎么看待苏晴的？”
何玥没有放过大脑已经停止运行了的我，继续对我进行审问。
“她……苏晴她……是我女朋友。”
我想不到其他的答案，脑海里能浮现的就只有苏晴她也常常挂在嘴边的词。
“谁不知道她现在是你女朋友，我的意思是……你是不是真的喜欢她，是不是真心跟她在一起的？”
何玥没有表现出明显的不满，也许早就已经适应了与我分手的事实。
“当然是真……”
没想到何玥会突然问我这么直接的问题。
如果今天没有发生任何事，我说不定就会毫不犹豫地回答她“这是当然的啊，当然是真心喜欢她，真心和她在一起的”。
可凡事都没有所谓的如果，留给我面对的，只有残酷的、无法回避的现实。
何玥今晚的举动勾起了我隐藏在心底的记忆碎片，内心深处出现了小小的犹豫。
我与苏晴独处的时候，被苏晴耍得团团转面前的时候的确会有些脸红害羞，可这就是喜欢么？我对苏晴，是否真的抱有那种强烈的男女之情？
可我对苏晴其实一点都不了解吧？
之前因为没有考虑过别的可能性，只觉得有女朋友陪在身边十分幸福，以至于我完全忽略了这个问题。
如果不是何玥突然提出的直球问题，我可能还会沉浸在虚伪的幸福之中，会一直自我欺骗下去。
我开始反思，可思考并不代表着能得到令自己满意的答案。
的确，我失去了与苏晴交往过的记忆。
但失忆并不能成为躲避一切的借口，我从一开始就对苏晴不了解，甚至不清楚自己是不是真的对她抱有那方面的感情。
我能确定的是，我从见到她的第一眼起就被她的外表所吸引，就沉浸在了她的温柔与包容之中。
所以，我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么？
如果真的是理所当然，那作为前女友的何玥对我来说又是什么样的存在？
“回答不上来也没必要强迫自己，我也不是很在乎你的答案。我现在也没有资格过问你的私生活，不过你自己要清楚一点……不管是对我，还是对苏晴，你迟早要给出肯定的答复。”
何玥戳穿了我的伪装。
“什么答复？”
我现在不想去考虑这方面的事，今晚过热了好几次的大脑也不适合去考虑太长远的事。
现在这混乱的脑子不可能得出什么正常的结论，要思考至少也得等晚上好好睡上一觉，头脑完全冷静下来再说。
“装迟钝的渣男。”
何玥毫不留情地将手肘顶向了我的腰部，用特别粗鲁的方法给与我警告。
“好痛啊，下手轻点啊喂。打残了你养我么？！”
“也不是不可以。买条铁链把你拴在床上，每天给你喂点剩饭什么的，也花不了多少钱。”
何玥轻描淡写地说出了些法律不可能允许的玩笑，站在一旁静静聆听的我可是完全笑不出。
“你不要回答的这么认真啊！！”
“我家，就在前面拐角了。”
何玥望着不远处的转角，脚步逐渐放缓。
“我知道了，这么晚了我就不上门打扰了，也省得被那个精神过头的小学生威胁。”
晚上十一点多还去女生家做客怎么也说不过去，所以我从一开始也只打算把何玥送到家附近就好。
“嗯，谢谢你送我回来。”
道谢的时候，何玥又将自己的围巾拉高了一些，将自己的害羞表情全数埋进了我看不见的温暖区之中。
“小事，不用谢。”
“天气，很冷呢。”
何玥低着头，像是在思考些什么。
“一点点小冷没事，大男人完全不在意这种事。”
我耸了耸肩，在寒风中强装坚强。
因为今天早上上学的时候没有考虑到晚上居然会在外待到这么迟，所以也没有准备额外的防寒用品，一路上被冷风教育了个爽。
一开始还打算逞英雄把自己的外套借给何玥，但如果刚才何玥真的接受了我的好意，说不定我现在已经成为了一具冰雕。
“这个……明天还给我就行。”
临道别时，何玥快步靠了过来。
本以为还会再被她袭击一次，但结果她却温柔地将自己的围巾绕上了我的脖子。
“诶？”
我心理很清楚自己不该收下这份好意，可何玥在围巾上留下的温暖与香味却让我根本无法拒绝。
我不该接受来自女朋友之外的好意。
就算收到的是不需要任何回报的好意，也是不被允许的。
我明明比谁都更清楚自己的立场，却死活不愿意承认自己的优柔寡断。
“先说好，这这这没有别的意思。我，我只是担心你感冒。要是你因为送我回家而生病，我会良心不安。还，还有，明天不要当着班级同学的面还给我，找个没人注意到的时候塞进我抽屉里就行，记住了哦！！”
就算何玥不特地交代这么一句，我也不可能大张旗鼓地把围巾还给她。
如果传出什么奇怪的流言，我这种脸皮厚的人暂且不提，第一个受伤的肯定会是何玥，而且之后苏晴也很有可能会生气。
现在的何玥已经被学生会的事情所困，不能再给她增添烦恼了。
“谢谢……”
这种时候再多说什么都不太合适，我只从喉咙挤出了最简单的谢意。
“明天见。”
“嗯，明天见。”
时间，如果能停下就好了。
寒冷，落寞，怀念，不断侵袭着我的大脑。
即使我站在原地久久没有离开，何玥消失在转角的身影也不会再出现。
孤身一人的我不自觉地模仿起了何玥先前的动作，默默将围巾拉高到鼻梢。
“好香……”
她身上的味道真的好香。
躲进围巾之中的我，怀念着何玥残留下的味道，将自己呼出的温热与何玥的味道相互融合。
已经，回不到过去了……吗？
失去的记忆中埋藏着我与她的过去。
重要的东西一旦失去，就不会再回来。
这么简单的道理，我当然知道。
但人类本身就是特别矛盾的生物，演化了数万年也依旧如此。
回去吧。
等等还要去找“恶魔”签订契约。
不论如何感慨，人依旧需要面对现实。
一直站在这里也不会有任何好事发生。
一个人呆呆站在路边，像个白痴一样。
————写手的废话————
听了看官的建议，下一章的内容调整了一下故事节奏。
下一章高能章，看了之后可就回不来了，几乎会变成另一条世界线的故事（开个玩笑），各位看官敬请期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