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嘀嘀
眼前闪过一道刺眼的光亮，休眠仓的盖子被自动打开，在机械的排气声下，广行刀眯起眼睛，强制睡眠与强制唤醒带来的副作用让他的脑袋嗡嗡作响，他强迫自己站起身，活动一下僵硬的四肢，却发现领队早已穿好了战斗服，正一脸严肃地看着显示屏。
“阳哥？怎么了？”广行刀问。
照道理在救生艇到达目的地之前，都不会唤醒救生员，船载AI把队长先一步唤醒，肯定是出了什么问题。
“有海盗介入，出大麻烦。”慕象阳砸着嘴，道：“你先别动。”
“海盗……？”广行刀往显示屏看去，只见目标船身侧，一艘斑驳却精致的飞船旁，正停靠了另一艘破破烂烂的，大概也勉强算得上是飞船的东西，那种东拼西凑的，宇宙垃圾一般的胡乱堆砌，显而易见正是星际海盗们的宝座。
“他们会把人杀光的，海盗和辉光都是一群混蛋。申请击杀许可，我过去。”广行刀说。
“不可以，返航吧。”身后传来一声高亢的女声，正是他们救援队的最后一名成员。汉糖方可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她冷冷道：“这已经不是我们能处理的任务了，总部应该派S级以上的救生员来，我们呆在这儿也只是累赘。”
接着她看向广行刀，脸上写满了怒意：“不要总是这样轻举妄动，广行刀。为了救人搭上自己的性命，比自杀还要愚蠢。”
广行刀耸耸肩，他不想与这个女人争辩什么，转而看向队长，示意他快作决定。
“唔……”慕象阳犹豫着：“再观察一下看看。”
对于浩瀚的宇宙来说，人命贱于蝼蚁，连做一粒尘埃都不配。可偏偏这些连尘埃都不如的东西拥有这世间最宝贵的财富：生命。他们无论如何都想要活下去，所以才会掠夺，才会厮杀，为了那一点点的生存资源斗的头破血流。
而对于生于地球，长于太阳系的人们而言，大自然的恩惠使得他们无需担心这些。性命高贵，甚于一切。又特别是在这个低生育率的年代，每一个生命都值得被尊重，他们绝不会见死不救。
只是，作为星际救援队的一员，在何种灾难的混战中，救生员能使用的伤害性武器也只有麻喵喵喵醉枪。这会使得他们在以杀人为目的的混战中处于绝对的劣势。救援队并不提倡以命换命的愚蠢作为。
“机器人呢？”广行刀问。
“全军覆没，我就又派了一只去和他们谈判，但还没开口就被一拳砸烂了。”
广行刀无奈摇摇头，太阳联盟生产的救援机也是一样，至今都还遵守着过时的三戒律，第一条就是不能伤人。以至于连开一发空枪恐吓敌人都无法做到，也难怪被这群野蛮人揍的屁滚尿流。
“走了。”广行刀说着，他自顾自穿上战斗服，抄上武器，就要拉开子艇的门：“快些把击杀许可批下来，我的性命就交到你手上了，阳哥。”
“你干什么！！”汉糖方可伸手拦住他。
“你干什么？”广行刀反问：“你是前辈？我是前辈？”
汉糖方可涨红了脸，一肚子气被深深憋回去。她确实是广行刀的前辈，不论是年龄上，还是进救援队的资历上。但偏偏广行刀是个万里挑一的天才，不说先她一步取得了独立救生员的资格，甚至被评级为A级救生员。这就意味着广行刀可以独立完成危险评价为A级的救援任务，而B级的队长慕象阳，和C级的她，汉唐方可，不过都是陪衬罢了。
博士的原话是这样说的：“广行刀今年才16岁，国际法上属于未成年，虽然取得了独立救生员资格，但真的只派他一个人出任务，程序上还是有些问题。这样，象阳你做这次的队长。方可跟着去实习一下。”
“实习？实习——？我都取得独立资格了为什么还要实习——！！？”汉糖方可大声抗议。
“方可！”慕象阳叫住她，把她从回忆中拉出来：“你的击杀许可我也会一并批下来，如果广行刀有危险……”他说：“就把敌人击毙。”
“嗤，为了救人而杀人像什么话……”广行刀嘲讽道：“阳哥是医生，他不懂怎么杀人。来嘛，前辈，我教你。”他说着，把一把承重的狙击枪塞到汉糖方可手上。
汉糖方可颠了颠，确实比自己惯用的麻喵喵喵醉枪要重许多，这大概就是人命的重量。
“这个里面还是麻醉，这个是激光模式，这里，填充反物质。等击杀许可下来，这两个口子就可以用了。”广行刀介绍道：“一会儿我下去，你就留在船上，麻醉射程不够，肯定不能用了，如果需要狙击，你开激光就行。我不太会瞄准，这把枪只有你能用好……就算前辈通过独立资格考的喝礼了，送给你。”
“喂！拿这个糊弄我？！”汉糖方可抗议道，但广行刀哼笑一声，不再理她，操作起了飞船。
子舰脱离母体起飞，又发射出几个探测仪，不久后，目标舰内部的建模便显示在了舰内地板上。舰内构造，活动中的人类，动力室的位置，一清二楚。卫星计算着这些人形生物的成分，硅基，还是碳基？但最后显示出来的，只有一堆堆的问号，表示成分不明。
“看看，都是些新人类。你就算射爆他们的脑袋，大概率也不会死的。但保险起见，如果真要开枪，还是优先瞄准膝盖。”广行刀说。
“这也不好吧，就算是新人类，膝盖中枪……缺德啊。”汉糖方可道，她很少执行战场救援，她的强项是操纵机器人去险要地带，或塌方区的救援。还从没和暴虐的新人类交手过。
“这些家伙，就算四肢都断了，也还会像鼻涕虫一样长出来的，可恶心了。如果长出来，再削掉就是了。长不出来的话……”广行刀一顿，下意识看向自己的左腿。他的腿也断过，就是实习期间被新人类咬断的，现在脚上的这只，安的是自体克隆，这导致他用了一段时间的义肢。
“…………，也没什么问题。”广行刀说：“我们的首要任务还是救援，你在这里注意全员动向，用机器人干扰他们的行动，我们速战速决。”
“等一下……！”汉糖方可道，她心里有个巨大的疑问还没有解开，可广行刀已经光速开仓，吊在一架救援机上离开了。
“这绝对有问题！”汉糖方可双手抱住脑袋，看着广行刀离去的背影叫道。
救援任务的危险程度由AI系统“卫星”进行自动化评级，从未经训练的普通人也能参与的E级，到可能流血受伤的A级。“卫星系统”不同于低能的“船载AI”，由遍布宇宙的跃迁节点提供巨大的算力支持。根据救生员的能力分配任务，以最大化避免受伤和人员牺牲。
其中，S级以上的任务，被判定为可能丧命。
3D投影中，星际海盗和辉光组织的叛逃者已经开始了火拼，这毫无疑问是随时可能命丧黄泉的战场，可任务评级却依旧显示为“A”等级。
“怎么还不刷新啊！”汉糖方可焦急道：“阳队，申请人工升级吧！”
卫星信号使用量子传输技术，不管距离多远，都不会出现延迟。所以数据的更新误差，只能归咎于卫星的计算速度。
“早就试过了，但被卫星拦截了，消息没有传回总部。”
“怎么会？”
“可能卫星有自己的考量吧。”耳机里传来慕象阳冷静到可怕的声音：“方可，广行刀在他的初评级中获得的是SS级评价，但你知道他为什么最终还是评价为A吗？”
“他……被人工降级了？就因为是未成年？！”
“没错，救援队不可能让未成年人去送死，天分再高，在他成年之前能得到的最高评级也必须止步于A级。但卫星系统是高智能AI，为了适配广行刀原本的能力，很可能在数据上擅自动了手脚。听着，如果广行刀有危险，你开枪就是了，激光对新人类没有用，你要使用反物质武器。再厉害的新人类也都是物质构成的，一枪下去，灰飞烟灭。除了救援对象的4个人之外，你无需顾虑其他人的性命。”
“你的意思是…………杀，杀掉……？可是……”
不说杀人犯法是人类从古至今的通用准则，就是在这无法无天的星际公海内，以正当防卫为由，汉糖方可也全然没有这个勇气。
“方可，你也是独立救生员了，什么人该救，什么人该死，你需要自己分辨清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