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正如我所说的那样，这个星期四就已经是这个月的二十号，离圣诞节很近了。而像我们这种可以说是出生在新世界里的人，对这类洋节总有着特殊的喜爱，尤为看重。
所以我真的有些遗憾，没有把最后一场聚会延迟到圣诞节那天，以纪念我的旧生活的终结。当既然事已至此，我便只好耗费精力来迎接我的新生活。我深刻地明白着，开始是极为重要的一站。
打着哈欠起床的时候，透过窗户的寒风像是恶作剧般地吹拂进来，给了我一个有关今天气温的下马威。今年的天气是十一月中旬突然冷下来的，明明之前还像夏日一般炎热的。
又在被窝里躲避了一会锋芒之后，我最终换好了足以御寒的衣物，然后便伸手去拿床头柜上的手机。我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养成了一个很不好的习惯——每天早上起来先戴上眼镜看一眼手机，以查看是否有她的消息。
稍微使我欣慰的是，确实有她的消息。可我打开微信，最终就只看到我们昨天晚上的对话。
“你怎么把她弄哭啦！”
“这你要问她自己了”
“她还叫我不要再和你来往了，到底发生什么了呀！”
“我问你，你觉得她是个怎么样的人？”
“啊？”
“怎么说呢……虽然有点自私，但总体来说，她应该是个好人”
“那要是有人揭穿了她这样的行为，使她变成这个样子，你惊讶吗？你赞同这样的揭发行为吗？”
……
“这我倒是不惊讶，因为她也是个很要强的姑娘嘛……”
“诶……你说的这个揭发人，是你自己吗？”
“是我”
“总归还是赞同的吧……毕竟我们那么熟悉她了，所以有些时候倒是纵容了她那样的行为。要是有别人时不时来提醒她一下，我觉得反而好呢”
……
“好吧”
“那她说的话，你会照做吗？”
“要是我照做了，那就不会有现在的对话啦！”
我又想起了那时的情景。那时我劳累着刚刚洗完澡，钻进被子里和她聊了以上这些话。看到这句话的时候，我便想起了她那可爱的脸庞，并思索着她和我发这些话的时候神情是个什么样子。她具体的样子我形容不出来，但那种神气活现，充满着希望的感觉，我想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见解。
同时我也在想，也许就是因为对她的这种样子有信心，才会在那时候说出那种话吧。
于是我回她：“还是真是可惜啊”。
她没再说什么，也许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吧。互道晚安之后，我就闭上眼睛睡觉了。
其实也不是没有消息，因为有两条“对方撤回了一条消息”的提示语。我于是发消息问她：“什么事呀，偷偷摸摸的”
不知道怎么的，我好像也养成了发消息带“呀”的口癖。
说完我便去给自己准备早餐，总算吃完了之后，我重新打开手机查看消息。
“那个……其实……”
“我准备给同事们买点圣诞节的礼物，本来想邀请你的……”
“但想想还是觉得算了，毕竟昨天才刚刚麻烦过你”
“真巧啊，我正好也有这样的打算。要是不嫌弃的话，可以带上我吗？”
“诶！真的吗？”
“是啊。我才刚来公司，得想办法和大家搞好关系才是呀”
“太神奇了，我也是这样想的诶！”
“年纪不大，心思倒是挺深的呀”
“我才没有呢！我这是因为喜欢大家呀”
她这话倒是实话，因为她就算有心思也只能是这样的。但也不能说是我错怪了她，因为毕竟这话也只是调侃罢了。
“总之，我能来吗，不会打扰你和别的什么人吗？”
“当然可以！”
“再说了……也没有其他人了呀……”
“你的室友们呢？”
“一位有约了，一位要上班，剩下的那一位嘛……被你批评了现在还不愿意起来呢！”
“那你要是邀请我，她一定会更伤心的”
“没关系啦，反正她也不知道。再说了，你也没做错什么啊”
“那好吧。几点什么地方碰面，你说了算”
“那个……愿意和我一起吃午饭吗？”
“我没有安排，都可以”
“那就十一点在徐家汇碰面啦，那边离你家应该蛮近的吧”
“嗯，走路也就一个小时”
契约已经定下，我也就不执迷于手机了。叠好被子，我打开窗户开始打扫房间。虽然寒风吹得我瑟瑟发抖，但因为工作忙碌的原因实在太久没有打扫了，很多地方都积了灰尘，我还决定把它打开了。
全部打理完花了我一个多小时，时间也来到将近九点。我坐下休息了一会，重新拾起被我丢在床铺上的手机查看起来。她没再给我发消息，只有一个“OK”的表情，腾讯新闻什么的，本来也就不是我所关注的玩意。
我花了五分钟才最终确定要走过去。毕竟待在家里或是车上也是浪费时间去玩游戏，倒不如走在路上听着音乐思索自己的人生了。唯一的问题就是，走过去需要的一个小时，现在已经残缺了三十分之一。
脑海里这么想着，我的身体已经行动起来。倒时候比她晚到而被她笑话就不好了，我这么觉得，居然在楼道里小跑起来了。
（11）
很失策的是，尽管我们在同一时间准时到达了，到达的位置却不尽相同。我来到了走路来说最近的美罗城，她则是下了地铁去了我对面的港汇广场。于是，我们便互发消息询问起对方来。
“你到了吗？”
“你在哪边”
“美罗城地下一层”
“港汇广场一楼……”
……
为了打破尴尬，最后还是我说：“你过来吧，从地铁站里过来，我记得有一个出站口能直接到我这里的。我等你”
“嗯”
过了好一会，站在出站口这边的我总算看到了她的身影。虽然还不到中午，但这里的人流量已经很大。其实，我本来以为会几乎看不到她瘦小的身影，但出乎预料的是，她今天还挺高的。
“这边。”我向着她的方向招手。
她很快看到了，然后小跑着向我这边赶来。她那副急匆匆的样子，简直就像随时都要摔倒一样，让我把心提到了嗓子眼。直到她确实完好无损地来到我的面前，我才放下心来。
“你好呀！”走到我面前的她兴高采烈地与我打招呼。
“嗯，好。”我也这般回应道。
我开始打量她今天的模样。首先映入我眼帘的，是一双不知道能增高多少的皮靴。她现在看上去几乎有一米六十五那么高，长了整整十厘米。除此之外，她的脸上也少见得花了浓妆。白嫩得不像话的脸庞，还有散发迷人和危险的大红色的嘴唇。
也许是我一定盯着她看却没有说什么别的的缘故，她害羞得红透了脸，就算是脸上的粉底都遮蔽不住。但我并没有理睬她的这副模样，反而把目光向下移，然后看到了她围在脖子上遮住了她白皙脖颈的卡通围巾和吹到膝盖的长长的棕色大衣。
重新审视她一遍，我便惊奇地发现要不是她的这一如既往的神态，我真要认不出她来了。除了依旧穿着能增高的鞋子之外，她的一切都与上班时候的从简不同，尽管娇小极了，依然给人一种美艳的妩媚气息。我知道她一定是故意这样做的，也不想评论些什么，只是姑且给她一些安慰，平淡地说了句：“你今天挺漂亮的。”
这次她的反应到反而镇静了不少，但什么都掩饰不了她脸上的喜色。“我这样真的合适吗？”她问，有点试探的意思在里面，“我还是第一次这么打扮呢！”
这倒把我吓了一跳，又不禁觉得好笑。我在她眼里到底算是什么呢？既然至于她要做如此破格的尝试来博取我的好感。稍微想了想之后，觉得还是应该和她交代清楚，免得以后每次都浪费她的一番苦心。于是，我便把她拉到一旁的墙角，很郑重地问她：
“你有没有看过《哈姆雷特》？”
“啊？”她被我问住了，“那是什……哦！你说的莎士比亚写的那个经典悲剧吗？”
“正是。”
“那个嘛……”她心虚地对起手指来，额头也微微冒汗，“只是听说过而已，看是没看过……”
“那也没关系，”我摇摇头，“只是里面有一句话我觉得说的特别好。”
“是什么？”
“上帝给了那么一张最美丽的脸，你们却又自己创造了一张。”
我说完，便迫不及待地区观察她的反应。正这么做着，我不禁觉得自己的性格实在恶劣，因为明明是我有着这样“严苛”的要求，却又要她承担这一切的责任。在她柔弱的脸庞上，我看到了一闪而过的疑惑和长久的悲伤。我知道自己刺痛她了，毕竟无论如何，我都不应该去指责她这几乎讨好我的行为。
“唉，你这样可是让我压力很大呀！毕竟你也知道，我一直自诩自己是个长相很丑的家伙。”
听到这话的她总算露出笑颜，也知道了我的话语里不完全是讥讽和批评的意思。“你可真是可恶呢！”她加重语气这样强调道，抹去了自己挂在眼角的泪珠。
在底楼兜兜转转了许久，我们最后在一家寿司店坐了下来。正如同我了解到的那样，她对绝大多数的日本料理都有很大的兴趣，自己更是去过日本两次，以至于我直到现在都还能在她的朋友圈里看到几年前在日本盛开的樱花们以及秋叶原周围琳琅满目的动漫广告周边。那时候的她应该还在读大学，甚至要比现在更富有一种学生的纯净和对于未来生活的激情。
别看她人小，食量可一点不小。虽然已经和她吃过两顿饭了，但真正明白这一点还是在这一次。我们进的是一家回转寿司店，价格都按照盘子的数量来算。吃完的时候，营业员为我们数盘子，她那边的，居然还多出我这边两个盘子，也就是十二块钱。
我接完账，然后笑嘻嘻地看着刚刚上完厕所回来的她。她惊讶于我已经买了单这个事实，并且对此很不满意。
“怎么能让你请客呢？”
“怎么不行呢？”我反驳她，“这难道不应该是男女出去吃饭的一贯传统吗？”
她又脸红了，迷人的红晕从那张稚嫩的脸上透露出来，更增添一份可爱。
“你还真奇怪呀……”她这么感叹着，埋下了头。
我倒是不觉得我自己奇怪，毕竟我可比她要有钱得多了，在在她吃一顿几十块钱的饭都要心疼钱包的情况下，我真不忍心让她付这两百出头的账单。
之后我们一起逛了许多家店，她都没再多说什么话。现在这种买小玩意，小礼物的店铺似乎很多，所以我们很快就买齐了东西，坐到了地下一楼的KFC处休息。
“今天真是麻烦你啦！”喝着手中的九珍果汁，她这么说。
“本来也是我要干的事，不用谢我。”
现在是下午四点，不出我的预料的话，我们很快就要分别，然后回到自己家去了。不知道怎么的，我突然有些舍不得她了。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情感，我一旦去看她，今天所发生的一切便都如星辰一般抖落下来，形成一片灿烂的星河。她着实可爱，无论是以批判的标准，还是以我自己的标准来说，都完完全全是这样。
从刚才开始，她就一直在看手机，而我则坐在位置上，像瞭望塔上的士兵一样向外张望，时不时还偷看她两眼。
“那个……”她突然出声了，神色有些紧张，“她们叫我回去吃饭，过一会我得走了……”
我把头从店外转回她的身上，慢条斯理地说：“好啊，我也得回家给自己准备晚饭了……”正说着，我便发觉了她有些失落。她大概既想回去和她的姐妹们一起吃什么好吃的东西，又渴望我出声挽留。不过无论如何我也明白，就现在而言，我的地位还远远不如她的那些朋友，至少比如她们所有人加起来。所以哪怕我很任性地想要挽留她，她大概也会离我而去……当然如果我大哭着请求，情况会有例外，她一定不会想让我这么伤心的。不过这样也太不像我了，或者说，这就根本不是我了。要是仅仅因为一个女人的离开就要哭得撕心裂肺，在人群中大呼小叫的话，我大约早已经累死千百遍了。
“一直在外面吃总是不好的。”我颇带说教意味地“安慰”她道，“还是回家吃饭比较健康呀……”
她现在倒是能很快明白我的意思了，只不过明白的也是我想让她明白的意思罢了。“也是哦……”她小声说着，嘴角又显露出浅浅的微笑。
她把手中的果汁喝完之后，她很自然地站了起来。“那我就走了，明天公司里再见咯！”她说着，笑着，显露出非常高兴的样子。
“嗯。”我也站起来，把今天采购的属于她的大包小包都递给她。她接过一个个购物袋，要全部拿住显然有些困难。
“需要我帮忙吗？”并非出于什么别的目的，我询问道。
“不用！”她几乎是尖叫出来，把周围的食客都吓了一跳。我明显看到她的脸又涨得老红了，不禁又觉得她真是可爱。
她没再和我说什么，只是红着脸拿上她自己的东西逃跑了。我当然可以去追她，一路把她护送回去，但既然她自己都不愿意这样，那么要强的话，我又何必多此一举呢。这么想着，我重新坐下。
她走了一会之后，我终于又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将近四点二十了，现在走回去的话，姑且还能看到难得的冬日晚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