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士村,毗邻梵夜岭的一处“世外桃源”,整个村子只有几百号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与世无争,专务农桑,表面上看起来是些消极避世的家伙们的好去处,实际上这里的村民还有另外一种称呼——巫觋
村子规模虽然不大,但学堂、祠堂、方术堂等设施场所应有尽有。
学堂是孩子们上课的地方,因为人少,也就不存在什么严格的班级划分,村长会根据每个孩子的年龄和学习进度因材施教(方士村的村长肩负着培养下一代的责任)。
祠堂是村民们祭奠先祖的地方,当然,若是有什么重要的消息需要宣布,大家也都会聚到祠堂前听候安排。
至于方术堂,则是方士村独有的场所,村里所有关于方术的文集典献都收藏在这里,原本这地方是供村民们研习方术的场所,可随着时间推移,人们对这些繁琐的古典文献大都失去了兴趣,方术堂也就变成了无人问津的“古董店”。
方术,即方技和术数,占星、炼丹、行气......上至阴阳五行,下至奇门八卦皆为方术,人们通过研究方术来探索世界的本源,进而顺应自然规律与强化自身,久而久之这些方术的研究者们便以方士自居。
方术中有一门禁术乃是巫术,相较于其他的方术巫术的力量来的更快更直接,且它能发挥的作用往往超出施术者的想象;之所以被称为禁术是因为巫术的施术手段大都比较诡异,有的甚至需要以生命为代价,再加上巫术本身有着窥伺天机的说法,稍有不慎施术者不仅会被巫术反噬,甚至连自己的心智都会受到极大的影响。
先人知道这巫术的危害自然不敢碰触,但后人不同,不论占星、炼丹、行气......研究这些方术不仅需要过人的天赋,更需要消耗大量的时间,但凡少一样最后的结果都会是事倍功半,因此,即便需要付出点代价,后人也愿意去研究更为实用的巫术。
方士村大街上,源若双手抱在胸前,昂着头,鼓着腮,显然还在为刚刚的事生气。
源啟双手紧拽着绳索,咬着牙,一脸痛苦地拖着野猪跟在身后,尽管他想宽慰妹妹几句,可以现在的这种状况,实在是有心无力。
“早啊源啟,又和妹妹去打猎啦?”
茅屋前,一位身材肥肿的中年妇女正瘫在躺椅上挥着手跟兄妹俩打招呼,每动一下,身下的躺椅便被压得吱吱作响,若是这躺椅有表情,此刻应该十分痛苦。
“王姨,今天起这么早?”尽管累了一身汗,源啟还是尽量挤出个微笑跟那妇人寒暄了几句。
“今天天气不错,我这不寻思着出来晒晒太阳,顺便给菜地翻翻土。”嘴上说的头头是道,身体却在躺椅上歇了个自在,但这不是因为她懒,只是如今这种小事根本不需要亲力亲为。
正说着话的时候,一个跟妇人差不多大小的白色纸人扛着锄头走了过来,说是纸人也不过是有个人形轮廓罢了,没有五官,没有手指,脖子上系个红绳,心脏的位置写着个“皿”字。
见纸人走过来,妇人难得直了直身。
“回来啦,去后面把柴劈了。”
即便是丈夫也会因忙活了一早上却捞不着一句好话抱怨上几句,但纸人不会,它们没有情感,甚至没有点头一类的多余动作,只是在听妇人下达指令时驻足了几秒随后便默默地进了院子。
待纸人走后,妇人又一次窝进躺椅。
“这拟式......还真是方便啊......”源啟感叹到。
“可不是嘛,”妇人满脸的惬意,“对了,今天还是你妹妹的生日呢,生日快乐啊源若,马上就长成大姑娘啦。”
“谢谢啊王姨,源若,快说谢谢。”
难的王姨有心记住了妹妹的生日,但领情的只有源啟,自始至终源若一直低着头不发一语。
“不好意思啊王姨,她这是跟我置气呢。”源啟笑的有些僵硬,尽力帮妹妹打着圆场。
“没事没事,对了,我这还有礼物...”
妇人从口袋里掏出根发簪,正要递给源若时,她竟一扭头逃走了。
“去哪儿啊源若?”源啟也没料到妹妹会有这么大的反应,这下气氛变得尴尬了,“那个......王姨,礼物你先收着,我替我妹妹谢谢你了。”
望着面前这懂事的男孩儿,妇人长长地叹了口气。
“唉——都过去这么久了,她心里还是放不下。”
“回去以后我一定好好说说她。”
“算了算了,她这么善良是好事,今天不是还有课吗?快去吧。”
“好,那没事的话我就先走啦,王姨再见。”
“再见,慢点儿跑~”
妇人并不在意,毕竟这也不是第一次了,但源啟的心里会过意不去,因为王姨是村里为数不多的几个不把他们兄妹俩当异类看待的。
这一切的源头还要从他们父亲那辈说起。
源啟的父亲曾是这方士村的村长,在当时的村民眼里算得上是德才兼备,只是对于巫术的问题上父亲非常传统,他认为巫术这东西虽然方便但归根到底仍是邪术,所以禁止村民在村子里使用,即便没了巫术在他的治理下那时村子里也算得上是繁荣和谐。
可这状态并没有持续太久,三年前的一个夜晚一场灾祸把这和谐全部带走,与和谐一同消逝的还有父亲、母亲等一干村民的性命,虽然最后灾祸得以平息,但活下来的人却把这一切的责任都归咎到了村长的头上,不仅因为当时父亲的决策失误,更因为最终帮助村子避过灾祸的正是被父亲视作禁术的巫术。
新任村长当年曾是父亲的好友,在巫术的问题上秉持着和父亲截然不同的观点,他认为这种力量能让人们的生活变得更好,应该大肆推广,两人曾因为这事争吵过,只因当时父亲身居村长之位,研习巫术一类的事自然也就不了了之,之所以能够当上村长,全是因为他违背了父亲的命令擅自动用巫术拯救了全村。
父亲带着自己的执念去了,尽管为方士村牺牲了所有,到头来却只落得个骂名,有了这血淋淋的前车之鉴,村民们为了活命也不再去计较什么先人教导,于是巫术也就自然而然地融入到了人们的生活。
至与源啟和源若,他们算得上方式村里仅存的遵循父亲教诲的人,父亲鼓励他们研习其他种类的方术,但在巫术上就是一句“学得用不得”。
源啟和源若虽然谨记却因此遭到了众人的排斥,一些人认为这两个家伙是在惺惺作态;另一些人则认为他们就是两个不学无术的野人。
说来也是奇怪,原本极力弘扬巫术的村长倒是不反对这二人的观点,但也不支持,只是在众人讥讽兄妹俩时开口调节几句,也算是对得起父辈们的感情。
走在街上,源若漫不经心地踢着地上的石子。
源啟拖着野猪跟在妹妹身后,现在的他可谓又累又郁闷。
“别想啦,都过去了。”
源若虽然听不进去,却能体量哥哥的心思。
“她原来不是那样的!”
“人总是会变得嘛,再说你这样对王姨她心里就能好受吗?”
“但是......我还是更喜欢原来的那个她。”
正如王姨说的那样,源若不是没有教养,只是太善良了。
父亲还健在的时候,王姨算的上是村子里数一数二勤快的人,再加上人长得好看,当时不少年轻的小伙子都对她有想法,最终王姨也的确嫁了个好人家,但天公不作美,王姨的丈夫也在多年前的那场灾祸中和源啟的父亲一道离开了人世。
年纪轻轻就守了寡,一夜之间王姨仿佛老了二十岁,大门不出二门不入整日闷在家里以泪洗面。
新任村长看不下去,便主动传授了她这巫术,有了这纸人的帮助王姨的确轻松了不少,但时间一长王姨仿佛彻底变了个人,别说是勤快现在的她连走路都觉得是在浪费时间,若是跟她争辩上几句她便会以同一种说辞回应:“不是因为我懒,只是如今这些小事根本不需要亲力亲为。”
有这种想法的不只是王姨,放眼整个方士村像王姨这样还愿意早起出来晒晒太阳的根本没有几个,毕竟如果只是躺着就能把想做的事全都做完,谁又愿意自己去动手呢。
见妹妹一直无精打采,源啟决定给她点特别的宽慰方式。
“手刀!”
“挡......痛!”
源若已经反映很快,可还是没能接下哥哥的这记偷袭。
“还是年轻啊。”源啟摇头叹气装出一副深沉的样子。
妹妹捂着被哥哥敲击的头顶,眼角泛起些许的泪光。
“不算!再来!”
“手刀!”
“痛......”
尽管自己不服气,但不得不说在硬实力方面哥哥的确领先自己一大截。
“不算!再来!”
“手刀!”
“痛......”
“不算!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