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季过后,劳文斯的大街上格外的冷清。
“哗——”
少女跑得很急,踩进水洼时来不及减速,水花溅起的声响引得巷子里传来阵阵狗吠。
少女的头上罩着件粗布斗篷,怀里紧紧地抱着个罐子,每当她跑快几步,便会刻意地把斗篷拉低,仿佛极不情愿露出自己的样貌。
酒馆门口亮着盏油灯,放眼整个小镇这里是那些喜好夜生活的人唯一的去处。
悬赏:
姓名:源啟
性别:不详
年龄:不详
身高:不详
画像:无
悬赏金:100000古拉里(古拉里:福斯图尔的货币,1古拉里相当于一块钱)
备注:变态杀人狂
“快看,又有新人了。”
“哪儿?哪儿?”
每当酒馆门口的布告栏有了“新货”,好事者们便会凑上前议论几句。
“这种东西也能算是悬赏?还十万古拉里,瞎扯的吧?”
“没有画像,没有特征,居然知道名字?老板,什么情况?”
大光头,络腮胡;吧台里,壮汉一面擦着酒杯一面饶有趣味地听着众人议论。
“没看到备注吗,‘变态杀人狂’。”
老板总会耐心地回答客人的问题,不是因为他们有能力接下这悬赏,而是因为悬赏金那栏的数字能让人在议论之余贪饮几杯。
“变态?哪里?难不成有喜欢向别人炫耀自己名字的癖好?”
“癖好我不清楚,不过这变态......”老板鬼鬼祟祟地扫了一圈,放下酒杯,低身招呼众人凑近,“前几天黑水镇上来了批过路的牧师,听说是去帆达鲁参加庆典的,因为天晚所以得在黑水镇住上一宿,黑水镇你们知道吧?”
“知道,又穷又偏僻,连个像模像样的教堂都没有。”
“所以啊,那些个牧师就住在了黑水旅店。碍于他们的身份,黑水旅店的老板对他们是恭恭敬敬,不但提供免费的食物,还给他们安排了上好的客房,可第二天老板给他们送早餐时你们猜怎么着?”
“怎么着?”
老板刻意地把脑袋扎进人堆儿。
“六个人,一个能喘气儿的都没有!”
“嘶——”众人倒吸了口凉气,“都死了?!”
“都死了。”老板回答。
人群中传来细琐的议论声。
“对牧师下手都这么狠,还是人吗?”
“问题就出在这儿,”老板点着桌子继续说道:“就算是杀人犯也不会轻易对牧师下手,可那人一晚上就杀了六个,更让人匪夷所思的是,对方杀完人以后还留了字条。”
“字条!?”众人满脸错愕。
“对,字条。”老板肯定的说到。
“什么字条?”众人追问。
老板再次抬头看了看四周,确定没有异样后低声说道:
“就是......”
“咚——”
正说到关键的地方,有个喝得烂醉的家伙把酒瓶杵到了吧台上。
“老板!”
众人不耐烦地把目光移过去,可看清那人的相貌后,便不敢再作声了。
“赛格雷大人,您喝好了?”恭敬中带着些卑微,老板点头哈腰的问到。
“喝好了,一共......嗝......多少钱?”赛格雷本就长的丑陋,如今又喝了酒,甚至让人觉得有些恶心了。
“喝好了就成,至于这钱嘛...”老板瞥了眼赛格雷,“下次,下次。”
“嗨,跟我还这么客气,”赛格雷把一枚钱币拍到了吧台上,“不用找了!”
老板尴尬地看着那枚钱币,想多说些什么又没那个胆子,无奈只得默默收下。
要知道这店里最便宜的酒也得5枚钱币一杯。
赛格雷满意地点了点头,接着抓起起酒瓶晃晃悠悠地离开了酒馆。
“想不到连这种无赖都能有出头的日子。”
“谁让人家跟对了人呢~”
“跟对......谁啊?”
“卡诺呗。”
“你说的是那个骑士长?”
“不然还能有谁,主子风光了这些个狗腿子自然也就嚣张了。”
“唉,要是三年前我也...”
“嘘——这话可不能乱说。”
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着,表面上是厌恶,实际上是嫉妒,一夜之间飞黄腾达,大概所有人都做过这样的白日梦。
喉结上下律动,紫红色的液体沿着嘴角滑落,赛格雷站在酒馆门口一个劲儿地往嘴里灌着酒精。
正如店里的人说的那样,他是个无赖,与其他无赖不同的地方就是他的运气比较好。
三年前,因为不想再过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塞格雷决定拿自己的命去军队里赌一把,不成想这一赌竟赌赢了。
那时他还是个新兵,而如今的骑士张卡诺也仅仅是个副手。
天生的伶牙俐齿再加上长时间在社会上的摸爬滚打,赛格雷很快就得到了卡诺的亲睐。
赛格雷所在部队执行的第一个任务便是去深山里剿灭一群“野人”,说起来那次任务也是出奇的顺利,原本应该是刻进骨子里的刀剑血雨,不成想到最后他只记得路难走了些,饭难吃了些。
他不抱怨没有机会像其他士兵一样亲上战场一战成名,反倒很庆幸自己能活着回来,可他的眼界到底还是太窄了。
那次任务结束以后,卡诺晋升成了骑士长,而他也顺理成章的为自己谋了个副手的职位。
这一切来的太快,快的赛格雷还没来得及领悟一夜成名的意思就已经把这四个字落实到自己身上,直到今天,他依旧无法从这份喜悦中摆脱出来。
进两步退一步,赛格雷摇晃着身子手里拎着酒瓶,每天的生活总结起来就两个字——糜烂
正当他一脸傻笑准备再往嘴里灌上几口的时候,不知是什么东西撞到了自己的身子,接着听到“啪——”的一声,赛格雷以为是他的酒瓶碎了。
“妈的,你瞎啊!?”
宣泄完自己的不满,赛格雷觉得手里依旧有些分量,扭头一看,那酒瓶竟然完好无损。
“怪了,我明明听到......”
借着酒馆门口微弱的灯光,赛格雷寻找着声音的来源,半睁着眼皮扫了一圈,他发现地上有个破碎的罐子,罐子旁边坐着个人,那便是刚刚撞到自己的东西。
粗布斗篷下盖着一张少女的脸,虽带了些淤青,仍然掩藏不住那脸蛋儿的精致,她的身材也正合赛格雷的胃口,想不到过了这么长时间,自己的好运依旧没有用完。
“咕嘟——”
赛格雷又灌了口酒,不过这一口他吞下的更多是口水。
少女察觉到赛格雷正盯着自己,赶忙伸手把斗篷拉低。
“对不起。”
原本还有些犹豫,这声道歉过后,赛格雷再也按耐不住自己心中的**,趁着少女转身的功夫,赛格雷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腕。
“别急着走啊小姑娘,该说对不起的是我,那罐子对你很重要吧,走,跟我回家,我拿钱赔你。”
少女挣扎着想把手抽回来,可赛格雷的手劲儿太大了,这一推一搡更激发了对方的**。
“不用了,我得回家,请你放手。”
“放什么手啊,你家在哪,不如让我送你回去吧,这黑漆嘛乌的让你这么个可人儿自己走回去,我不放心呐。”
“放手,放开......”
少女极力地挣扎,赛格雷忍不住拽了拽裤子。
“那个......不好意思......”
不知什么时候,赛格雷身边又多出个人来。
“妈的!吓老子一跳,要死啊!”赛格雷惊恐地松开了手,少女趁机躲到那位陌生人的身后。
黑色头发眯眯眼,一脸人畜无害的笑容,身上围了件黑色的兜帽披风,给人一种说不清的怪异。
“不不不,我不是要死,就是有些口渴,能麻烦你借我口酒喝吗?谢谢。”
黑衣男子彬彬有礼,惹得赛格雷一脸的诧异。
“哪儿来的叫花子,没看见老子正忙着的吗?!”
“那个...我不是叫花子...”黑衣男子淡定地解释到。
“救救我!”虽不清楚对方的身份,但少女清楚这是自己能摆脱赛格雷的唯一希望,于是她赶忙向对方寻求帮助。
黑衣男子伸手示意少女不要再说下去:“抱歉,我不是来救你的。”
“哎?”赛格雷和少女异口同声。
黑衣男子清了清后嗓子继续说道:
“其实......我是刚到这镇上的,对这地方还不太熟悉,赶了一天的路又累又渴,所以......能给口酒喝吗?”
“喝酒去酒馆!这酒是老子的!识相的就快滚!”赛格雷指着酒馆歇斯底里地吼到。
黑衣男子揉着耳朵看了看赛格雷的身后:“虽然你的脏话让我有些反感,不过看在你告诉我酒馆在哪儿的份上我就放过你吧。”说完,黑衣男子把少女从身后拉出来,并重新将她的手腕交到赛格雷手中。
“打扰了,你们继续。”
黑衣男子微笑着径直走向酒馆。
“哪里来的疯子?”赛格雷嘟囔到。
虽然多了段小插曲,不过好在对方并没有做出些让自己感到困扰的事,因此赛格雷也没在意。
看着面前的少女,赛格雷的**再次燃起。
“现在......没人再来打扰我们......”
“那个......”
正当他要下手时,那人竟又折回来了。
“你他妈没完没了了是不是?!”赛格雷破口大骂。
黑衣男子连忙解释:“不好意思又打扰了,刚刚我进了酒馆以后才发现自己身上的钱都用光了,因此酒馆里的人不肯卖酒给我;讲道理,虽然我很强,但也不能因为这么点儿理由把他们都杀了不是,所以......还是麻烦先生你把酒让给我吧。”
“什么乱七八糟的,酒馆买酒要钱,难道老子的酒就不要钱了?!”赛格雷质问到。
黑衣男子继续解释:
“我不是那个意思,本来我是应该给你钱的,不过以你和这位姑娘现在的情况,在接下来的一系列活动中你可能都用不到酒了,所以......”黑衣男子看了看酒瓶,“我真的很渴,帮帮忙,谢谢。”
听完这番工整的解释,赛格雷和少女都愣住了。
“咳、咳......”见两人迟迟没有给予回应,黑衣男子忍不住又清了清嗓子,“请问...你们考虑好了吗?”
“滚!”这是赛格雷给出的答案。
“麻烦了呢......”黑衣男子挠着头表情有些为难,“其实我是不想动手的,但我真的很需要些东西来解渴......”
“动手?!”赛格雷冷哼道:“呵,在这劳文斯敢跟老子动手的人还没生出来呢,还动手,你动一个我看看,你要是动了,我就......”
“那就失礼了。”
话还没说完,黑夜中划过一道紫光,赛格雷只觉得自己的眼睛被晃了一下,再次睁开时,他已经可以远远地望见自己的躯体了。
血沫四溅,没了头的赛格雷向后倒去,黑衣男子顺势接过他手中的酒瓶,赶紧往嘴里灌了几口。
“咕嘟、咕嘟......噗哈——得救啦得救啦。”黑衣男子一脸的满足。
亲眼目睹了这血腥的场面,少女当时就要叫出声来,不料被对方抢先一步捂住了嘴。
“那个......能麻烦你不要吵吗,刚刚你都看到了,我是不得已才这么做的,如果你想感谢我,就请帮我找个可以休息的地方,这样以来你就能展示出自己的价值,我也就顺理成章地可以放你一马。”
少女大睁着眼睛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谢谢,”黑衣男子再次露出微笑,接着弯腰从赛格雷的尸体上翻出个钱袋递给少女,“刚刚听他说要赔钱给你,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这些钱你拿着,全当是我替他赔的不是,不够的部分就当是我欠你的,将来我一定还。”
少女惶恐地接过钱袋,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又弄了一地....”望着地上的尸体,黑衣男子脸上流露出些许的尴尬,接着恭敬地向少女伸出了手,“不好意思,能麻烦你再借我两枚金币吗?”
少女木讷地看了看钱袋,然后小心翼翼地取出两枚递给黑衣男子。
“谢谢,”道过谢后,黑衣男子从披风下掏出张纸条,用钱币将纸条夹住放在了萨格雷尸体的胸口。
处理完这些,黑衣男子满意地点了点头,接着转身对少女说道:
“我们走吧。”
雨季过后,劳文斯的大街上格外的冷清。
一男一女并排走着,男的看起来很大方,女的看起来很紧张。
“你叫什么名字?”男子问到。
“路馨......”少女诺诺地回答。
“路馨?”男子重复到。
少女点了点头。
“这么晚了怎么不回家?”
少女刚想开口,犹豫一阵后摇了摇头。
“不愿告诉我吗?没关系,谁还没点儿秘密呢~那罐子里装的什么?”
......
很快,两人就消失在了夜色中。
冷风拂过夜空,有几次差点儿将那纸条吹起,昏暗的灯光下映出纸条上的一行小字:
“抱歉弄脏了你的门口——源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