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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巫婆尖叫声里醒来。
我觉得我睡得有三天三夜了,结果半落的夕阳告诉我,连傍晚也没过去呢。
坐在人数众多的餐桌前,面包和蔬菜汤冒着可人的热气,但我却毫无食欲。这腐烂的喉咙明摆着是什么也吃不了呀。但是不可思议,我却吃下去了。
啊啊,当然了。因为今天是离开她,独立的日子,这般愉快的一天,我怎么会像在富豪的家里一样吃不下呢。
将坚硬的面包塞进紫色的嘴里,和腐烂的舌头一起咀嚼。黄色的汤和掉落的腐肉一起吞进腐败的胃里。贫乏的餐桌,何等美好的餐桌,只要和她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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豪华奢侈的金色的餐桌上,华美的料理满盛。
“好了,今天是■■喜欢的甜面包哦。”
她的手从我头顶抚到发尾,两张华椅肩靠着肩,她的身体直靠向我。
柔软的面包在手里掰开,纯白的内里被撕裂凸显出来。
“很好吃哦,稍微吃一点可以吗?”
把那白肉递到我嘴边,她证明般也咬下另一半。
“嗯——真的不吃吗?”
她困扰地皱起了眉头。
“只要稍微尝一点就好,好吗?只要一点。”
说着,她把白肉再撕碎,掰出真是只是一口的量证明自己的话不是谎言。
……、……——
张合嘴,我想厉声拒绝她的自作主张。但是,张开的嘴里只有声带脱落后的黑洞,除了空虚的风声,什么声音也发不出。
对此,她却仿佛被称赞了般展开笑容,欣喜地把那白肉塞进我的嘴里。
蓬松的质感在舌上渗开,渐渐浓缩成干瘪的块状物。对这个时代来说,柔软的面包,意味着昂贵。
张开下颚,反复张开下颚咀嚼。
柔软的面包在嘴里切块又黏合。将她的笑容当作配菜,我的嘴里又被她塞进了数种的食物。
“怎么样,好吃吧。”
说话的她,天真的笑着。
嗯,没比这更美味的东西。
柔软的面包犹如在咀嚼她柔美的皮肉,鲜美的汤犹如她温热的血。厚重的肉排是每日午间听到的她肉体的悲鸣,珍贵的鸟料理则是她数次啪地断掉的骨头。
没有比这好吃的东西了。强咽下呕吐的冲动,她的笑容将这些硬塞进我的胃里。
“对吧,那下次也要好好吃啊,娇气包。”
她用纤细的食指轻点我的鼻尖,然后牵起我的手。
“接下来,我们去散步吧。”
她说,然后在狭窄庭院里的散步开始了。就算是像被锁起来鸟,在这不自由里,她依旧对我笑。
“■■快看,今天刚开的帕西莉亚,是你喜欢的花吧。”
单薄的花瓣零星的围着花蕊,那是脆弱到让人感觉简单的风就使之凋谢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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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合晚餐后,在远比富豪庭院小的院子里,巫婆和两个小鬼与更多的孤儿戏耍在一起。
无谓的噪音充斥着耳边,我独坐在无花的花坛一角,百无聊赖地数着蚂蚁,随着蚂蚁的前进,我发现了我喜欢的花。长在花坛外阴暗的角落里,凄惨的模样,看着真让人高兴。
我喜欢的花?
是这个身体喜欢的花吧。讽刺的话过去曾经数度要说出口,万幸的是,这副身体的声带早已经脱落,估计是和哪天的料理一起咽进胃里消化了个干净。
晚阳死赖在地平之上,黄昏归巢的乌鸦催促般不断鸣叫。
好好,我去死吧。
不不,为什么我要去死?离开了她,开始独自生活,所谓多彩的异世界人生不是才刚开始吗。就这样去死未免也太可惜了。
沉醉在花里,耳边响起了巫婆的声音。
“■■,■■■■■■?”(■■,不一起来玩吗?)
一起的还有小鬼们的附和声,但其他孤儿们却只是看向我——停下动作,抱着球,抱着对方,或手上捏着沙土,看侵入者般看向我。
这光景实在是像恐怖电影里才会出现的景色,所以我笑出了声。
黄昏光下的恐怖孤儿院,哪里的恐怖电影啊。我不禁地笑出声。笑声是呼呼的风声,抱着肚子滚过我喜欢的花,如同滑稽的小丑一般笑着。
哈哈哈、哈、哈哈——身上滚了一层又一层泥土。
自那个灼热寒冷的冬天开始,我一刻也未尝和她分开。耳边总是她的声音,眼前一直是她的笑颜。现在,那过分紧缚的束缚终于解开了。
何等愉快。
不用再见她的那副蠢样,我是何等的高兴。
是啊,笑声不停,呼呼的风声如同廉价的音效充斥整个小院。不用再见她,我真的是高兴极了。
如赞同我般晚阳下沉,与月一同,夜晚来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