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的清晨是依旧昏黑且朦胧的。
起得太早，太阳还未升起，小区里的路灯还亮着，苍白光线撕开夜幕，像掺了牛奶的黑咖啡，透着不分明的凝胶状卡其色质感。
而许墨精神抖擞。
早睡早起的好习惯让他有充足的睡眠时间，而充足的睡眠时间带来充沛的精力。
他很少熬夜的，因为许丹青不喜欢他熬夜。
对，许丹青。
只有一个人的时候他绝不会叫许丹青姐姐，因为姐姐这个称呼代表了上下的距离感代表了某种奇妙的隔阂——囿于伦理纲常与世俗目光，这种称呼本身就否定了感情诞生的基础条件。
所以他不喜欢叫许丹青姐姐。
他更喜欢直呼其名。
许-丹-青。
很好听的名字，很好看的人。
是他喜欢的名字，也是他喜欢的人。
许墨低着头默默在心里念叨着“许丹青”三个字走到白悄悄家楼下，然后站定，等着自家青梅竹马下楼。
他很少有带手机上学的习惯，因为好学生是不会带着手机上学的。
对于扮演成好学生这件事而言，许墨早已驾轻就熟……炉火纯青。
合乎规定的短发，合乎规定的穿着，校服几乎永远干净整洁，表情几乎永远谦逊略带羞涩，鼻梁再架上一副样式老土的黑框眼镜，远远看上去就是彻头彻尾的好学生。
或许说……这世界上除了某位什么都懂的总统先生以外，已经没有人能比他更懂怎么当一个好学生了。
嗯，大概。
所以好学生许墨安安静静地站在清晨的冷风里等人。
而白悄悄并未让他等太久。
穿着校服的乖巧女孩很快就走出楼道门，眉眼盈盈地向他打招呼：
“阿墨早上好。”
“嗯，早上好。”
“阿墨吃饭了吗？”
“稍微吃了点，两片面包一杯牛奶，你呢？”
白悄悄表情有小小的心虚，声音也低了下去：
“……没呢。”
女孩并不喜欢吃早饭，因为她是易胖体质，稍微吃多一些体重就会火箭一样突突往上窜。为了保持身材就要管住嘴迈开腿，所以她自然没有许墨那样去学校前稍微吃点东西的习惯。
许墨也知道——他只是随口回问而已。
于是转移话题：
“那昨天又熬夜了没有？”
提到这个白悄悄就雀跃起来，一脸求夸奖的样子，骄傲地摇头：
“没有，昨天逛街都很累了，所以晚上回家吃饭洗澡……然后很早就睡啦。”
许墨点点头，微笑：
“那很好啊，早睡早起身体好，看你平时熬夜早上起来的时候就哈欠连天的，昨天没熬夜现在就好了不少吧？所以之后少熬夜才好。”
“下……下次一定？”
女孩表情难得贼兮兮起来。
许墨听了她这么说知道再多说也无济于事，所以倒也没再唠叨什么。
他只是笑笑。
然后跟女孩一路踩着尚未迎来霞光的深沉黎明，伴着料峭倒春寒，时不时聊两句，然后慢慢悠悠向学校方向走去。
上学。
——
刷卡进校门，许墨和白悄悄向教学楼走去。
路上用了一二十分钟，可天还没亮，一片昏黑中路灯安静地亮着。
学校里来来往往的都是不住校的走读生，人不多也不少，没人大声说话，偶尔有几个结伴而行在交流的也都压低了声音，所以就静悄悄的。
而白悄悄正小声跟许墨讲着校园八卦：
“阿墨，听说昨天三班……好像有个女生上课的时候突然就晕倒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后来救护车都来了。”
“嗯。”
“那个女生好像还挺有名的，就学习很好长得也很漂亮，你没印象吗？”
“……我应该有什么印象吗？”
“应该啊，那个女生名字还挺好听的，叫竹桃花，听说身体不好三天两头就生病的，是咱们年级挺有名的病美人——我记得她当初好像还找你表白过？”
“……有么？”
许墨皱起眉来，然后检索记忆。
似乎是有的。
头发很长，肤色素白毫无血色，人小小的很可爱，又很害羞，当初向他表白的时候一直低着头，声音也细若蚊呐。
像只精致的，苍白的，很漂亮的洋娃娃。
所以他当初就在好奇——好奇这姑娘是没吃饭么？
这么小声还想跟他表白？
听不见，建议重来。
当然他也没这么说。
那时候许墨只是很客气很温柔地与那位叫做竹桃花的女同学就早恋的好坏优劣这话题进行了一番相当深入的讨论。
然后还没说到一半，那小姑娘就一脸病恹恹表情泫然欲泣样子跑开了，也就间接坐实了他钢筋混凝土直男的外号。
当然，许墨是故意的。
念既至此，他也就点点头：
“想起来了，印象里好像有——挺小只一姑娘，头发很长，跟洋娃娃一样，是她么？”
“是她，”白悄悄点点头，“当初……当初被阿墨说教说哭了那个。”
说到这儿女孩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起来。
这下饶是以许墨的脸皮厚度也有点不好意思起来，所以叹了口气：
“也没有吧，就是不想谈恋爱，所以找个借口……嗯，就这样换个比较符合我人设的方式拒绝了。”
“可那么拒绝之前你就不知道考虑一下人家女孩子的心情？”
“那……考虑了也没用吧，毕竟长痛不如短痛。”
白悄悄听了这话便无声地清浅地笑：
“唔，这样啊，原来是……长痛不如短痛啊……”
女孩的表情天真，语气纯粹，像朦胧的水雾一样漂浮在还未等到日出的昏暗天光中。
许墨沉默起来。
或许是出于愧疚，出于心虚，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自家青梅竹马。
白悄悄却并未步步紧逼，只是转头看向身旁男孩，沉默着盯着他眼睛。
“秦蒹葭还在纠缠你吧，许墨？”
她问他，直呼其名。
许墨眯起眼，没去迎着自家青梅竹马目光看回去，而是自顾自点点头：
“在纠缠呢。”
“那……让我帮帮你好不好？”
“帮我？”
“对，帮你，帮你摆脱秦蒹葭。”
白悄悄笑着拽拽他的衣角，压低声音，一脸天真无邪道：
“你不是不想谈恋爱么？不是想长痛不如短痛么？我可以帮你啊——只是以青梅竹马的立场。”
——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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