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的天气很好。
万里无云，阳光热烈，但又不至于太热，因为夜间的冷空气还未退去，只是被感染了初夏的味道，便变成了恰到好处的温度。
时间是两节课后的大课间。
刻在所有学生DNA里的广播声在上午第二节课下课时响起，或困乏疲倦或精神抖擞的学生们穿着校服，在学校广播铃声的召唤下走出教室，在楼道相遇，汇集，宛若蜂群，喧嚣地鱼贯而出来到学校操场。这时候如果有人站在教学楼上往下看，大概就能看到密密麻麻的人头和整齐划一的浅灰色小西装校服逐渐形成单调的色彩潮流，在楼下纷乱的议论声中涌动，前进。
千篇一律，重复且枯燥，看多了之后便平平无奇甚至会让人产生莫名的烦躁感——但不可否认的是确实很壮观。
许墨就在教学楼上。
他默默看了眼楼下的人潮，又收回目光，转头，看向离他不远刚走出教室门的秦蒹葭。
不知为何今天的秦蒹葭很老实。
没对他打什么主意，早读的时候也没有再要求跟他同桌换座位，甚至从头到尾都没跟他眼神对视几次。
许墨却不觉得如释重负。
他只觉得要出大事。
事出反常必有妖，平时秦蒹葭馋他都馋成什么样子了，现在突然摆出这副佛系的样子是演给谁看？
谁又会相信？
天天吃肉的狐狸精有一天突然开始口口声声说她要修身养性，要为过去葬身在她肚里的小动物吃斋念佛……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有人会相信吧？
她只可能是在图谋更大的利益。
所以那女疯子是在酝酿着什么惊天大阴谋呢？
许墨想着，赶在秦蒹葭注意到他在看她之前收回了视线。
正如秦蒹葭不会告诉他她准备搞什么大新闻一样，许墨也不想让她发现他正关注她。
他不想给她任何的可能。
而现在的一切八成都是暴风雨前的平静，所以切记不能掉以轻心。
许墨用胳膊肘捅了捅旁边的好基友：
“苏己，你有没有感觉着……那秦蒹葭今天有点不对劲？”
被他一肘子捅在胳膊上的苏己咧了咧嘴，白他一眼：
“不对劲？有啥不对劲？”
“早读她没跟老郑换座位来骚扰我，吃早饭的时候没邀请我一块吃饭，从进学校到现在甚至就没跟我说一句话对事一眼……”
许墨越说苏己表情就越古怪，最后听他说完时已经有了那么点寒蝉若噤的样子。
“草，”苏己打了个冷颤，“听你这么说，我也好像感觉那女人……有点不对劲。”
他不是蠢人，毕竟要是蠢人也不可能成为许墨的朋友。
许墨之前就跟苏己说过，说秦蒹葭对他有种特殊的执念，所以会特别喜欢纠缠他，甚至就算他跟青梅竹马上街买衣服她都要想方设法找到他们位置赶过去。
可对许墨有这样执念的秦蒹葭……今天居然没再坚持纠缠？
以普遍理性而言，这样的发展通常只会延伸出两种可能性——要么秦蒹葭是真打算放弃了，要么秦蒹葭是打算搞个大新闻出来了。
前者概率不大，后者概率……
突破天际。
许墨和苏己对视一眼，两人都能看到彼此脸上的担忧和焦虑。
但终究无可奈何。
秦蒹葭现在又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他们当然没理由突然跑过去责问人家，可总感觉待会儿秦蒹葭要搞什么大新闻的时候他们再去阻止已经晚了。
“那就只能随机应变？”苏己问。
许墨也叹了口气，再遥遥看了秦蒹葭一眼，无奈点头：
“嗯，随机应变。”
“豁，那你还真是惨啊好兄弟，别人被漂亮女生缠上恐怕要开心得不得了……怎么换成你就拉了胯了，看现在你这样是直接张口闭眼戴上痛苦面具了？”
许墨闻言没好气地怼他一肘子：
“对啊，痛，比金木还痛呢。”
确实很痛。
是头痛。
一想到待会儿秦蒹葭八成要给他搞出来个什么大新闻他就恨不得当场洗海带呦。
可会是什么大新闻呢？
许墨一边跟着好基友来到操场，慢慢走向自己班级队伍，一边琢磨着各种发展的可能性。
升旗仪式，全校师生，念检讨，搞事情。
这么些关键词组合在一块，貌似也就只可能构建出一种发展吧——那就是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借着念检讨的由头，向他表白。
许墨突兀怔住，甚至近乎呆愣于原地不知所措。
人在迷茫的时候多会求助朋友。
所以许墨又戳了戳身旁的苏己。
班级的升旗队伍是按着身高排的，许墨和苏己的身高接近，都挺高，所以一并排到了队伍最后面。
也就方便两人交流了。
被戳了一记的苏己转头看许墨，稍微打量了下他表情，立马就秒懂意思。
“还是秦蒹葭的事？”
“对，”许墨叹了口气，“我刚刚想了想，如果我是秦蒹葭那女疯子……趁着这机会能做的事好像就只有……借念检讨的机会当着全校师生面跟我表白了吧？”
“？！”
苏己一惊，但立马就觉得这推论听起来很合理，于是很夸张地倒吸了口凉气：
“牛啊，这听起来也太离谱了……就真在全校师生围观底下跟你表白啊？那还真是有勇气。”
“可这已经不是勇气不勇气的问题了。”
“那不好说，角度不同而已，你觉得蠢我觉得不蠢啊——能当着全校师生的面跟一个男生表白，太疯了，也太厉害了，但是说起来其实很浪漫吧？”
许墨没再回答。
他只觉得人不能至少不应该……就算那女疯子再疯也应该知道这种事的严重性吧？
如果她秦蒹葭今天真当着全校师生的面跟他表白，那接下来要面对的处罚可不只是简简单单的通报批评留校察看那么简单了。
是劝退，是开除。
因为影响太过恶劣，恶劣到就算秦蒹葭身后再有什么背景都难以掩盖过去。
所以，他只能希望秦蒹葭不傻，至少不要傻到会为了所谓的喜欢所谓的爱……搭上了学籍和未来。
那样不值得。
可无论他再怎么想……
升旗仪式终究就要开始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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