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总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向许墨表白，就像往一缸水里扔了块脑袋大的石头，自然会激起一大片水花来。
作为始作俑者的秦蒹葭要负起责任——对被她扰乱的正常教学秩序负责。
“你也是成年人了，应该分得清轻重缓急，你很聪明，聪明到我甚至不觉得你会做出当着全校师生面跟我表白这种蠢事……所以，你应该明白学校肯定会对你做出处罚。”
许墨平静地说。
他好像根本没把眼前的秦蒹葭当成是漂亮女人。
甚至就没当成女人。
就事说事，有一说一，他死板而固执地跟秦蒹葭讲理。
秦蒹葭却都认真听着。
一直等他掰扯完恶劣影响，分析好学校可能会给她什么处罚，疯女人才终于乖巧懂事地点点头：
“哦～这样啊～原来如此～我逐渐了解一切了～”
“……”
许墨本能性地觉得这女人不对劲，可已经晚了。
秦蒹葭抓住了他的手。
少女的手指纤细柔软，趁他不注意与他十指相扣，然后便拉着他起身：
“肘，跟我上天台！”
可没拉动。
诗情画意碰上了厕所又臭又硬的石头，那当然是错付了。
许墨眯起眼来，手上用劲想挣脱疯女人的手。
可疯女人手上的力气也不小，他这么挣扎不仅没挣脱出来反而被抓得更紧了。
他只好抬头，一脸不善地盯着秦蒹葭问：
“你想干嘛？”
秦蒹葭立马装傻：
“没有啊，不想干嘛呀，只是想找许墨同学你聊聊天，谈谈人生谈谈理想，唠唠诗和远方。”
语气俏皮，表情无辜，一水儿的人畜无害。
可许墨只觉得硬了硬了拳头硬了，还打算让这女人见识一下什么叫屈人之威。
“放开我，”他说，“你要发疯去换个人纠缠，别找我，我还要做题。”
“做题有什么好的嘛，又枯燥又无聊，哪里有我这样香香软软的美少女好？”
许墨闻言便嗤笑一声，用某种意味深长的嫌弃眼神把她从头到脚打量一遍，鄙夷道：
“做题的快乐是你这种每次考试都吊车尾的笨比体会不到的。”
“可人家只是懒得学习，如果真认真起来，你还真不一定是我的对手哦。”
“是么？”
“当然。”
秦蒹葭理所应当地点头，然后半是挑衅半是戏谑地问许墨：
“要不打个赌？如果下次月考我的成绩能进全年级前五十，你就……”
“我拒绝，”许墨无情拒绝，“我不喜欢跟人打赌，更别说跟我提出赌约的是你这女疯子。”
“哦？你意思是你害怕我？”
秦蒹葭脸上有分明的惊喜和促狭，说话的语气也像是调侃打趣。
她似乎对这么说的许墨很感兴趣，就像碰见了小白兔的大灰狼，满脸都是兴奋。
但究其根本，她的态度还是在开玩笑。
许墨却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他坐在自己位子上，抬头看着秦蒹葭，略有困惑地轻声问道：
“我害怕你，我不喜欢你，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喜欢上我——是心理创伤？是原生家庭？是依恋投射？还是抑郁强迫童年阴影？”
许墨一连串说了许多猜想，最后还是掀了掀嘴唇，自嘲地笑笑：
“我找不到你喜欢我的理由，咱们俩甚至根本就不熟不是么，可你偏偏好像对我很熟悉，所以信息就不对等起来了……你对我而言是未知的，可我讨厌未知。”
因为过去，因为从前，因为那个名字叫做安静的魔女。
有的人用童年治愈一生，有的人却只能用一生来治愈童年。
许墨不太幸运，他是后者。
被那魔女迫害过，从此就养成了微妙的强迫症，开始讨厌未知，更喜欢把一切都抓在手里。
所以他讨厌赌博，他不会上秦蒹葭的钩，他只会在所有情况都明朗起来，快要水落石出时才会开始选择行动。
许墨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说的做的。
可秦蒹葭似乎不这么想。
那疯女人听了他的话后只是愣了愣，然后就不知道为何松开他的手，顺势在他旁边坐下。
“讨厌未知么？”她自言自语，脸上的表情微妙地复杂起来，然后摇着头笑了笑，“可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事是既定的事实呢？”
恐怕没有吧。
就连她如今本身的存在……也是莫名其妙就跨越时空来到这记忆中这从前的。
未来之所以被称之为未来，是因为它本身就是不可测的。
秦蒹葭叹了口气，突然觉得有些疲倦，于是抬起胳膊慢悠悠伸了个懒腰。
日光明朗，浅浅在少女身上镀了层金边，便勾勒出那柔软优美的曲线。
正是一派好风光。
许墨看了眼，自觉没礼貌就挪开视线，然后一直安静地等秦蒹葭伸完懒腰打完哈欠重新转头看他。
“许墨。”
疯女人叫他的名字。
“我不想说服你，因为说服别人是最蠢也最费力的事情，我秦蒹葭向来懒得也不屑于去做。”
秦蒹葭说到这里顿了顿，然后眼神寂寥地低下头，托腮，捏起一根签字笔，漫无目的地在桌上那张演算纸上乱七八糟地画着。
“其实，我也不喜欢你。”
没头没脑的，她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许墨听了有一瞬间的茫然：
“你不喜欢我？”
可秦蒹葭又不知为何轻笑起来，也不看他，只是继续低着头在纸上乱涂乱画：
“大概吧，谁说得清呢，可能是喜欢可能也不是喜欢……”
“只是，”她小声说，“只是，我现在大概……大概越来越觉得许墨你这个人变得很有趣了。”
声音很小，细若蚊呐。
许墨没听到，又自认为他不是蝙蝠侠所以跟谜语人对线不来，于是忍不住皱眉问：
“你是什么意思，怎么就又不喜欢了？可你要真是不喜欢我为什么当着全校师生的面跟我表白？”
疯女人手上的笔突兀停下，然后她抬头，很好看地眯起眼来盯着许墨。
“为什么？”
她重复一遍，然后脸上浮起理所当然般的平静表情。
“因为我秦蒹葭就是这样的人，不需要掩饰不需要伪装……”
“我喜欢一个人，就是要让全世界都知道。”
［未完待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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