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墨挺好奇酒吧到底是不是真像他听说过的那样群魔乱舞，闹腾又疯癫。
毕竟他已经快当了十八年的好孩子好学生了。
好孩子好学生就该早睡早起，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绝对要与网吧要与酒吧这种场所划清界限，在家里听家长的话在学校里听老师的话，每天早上要乖乖喝牛奶，不许跟坏孩子交朋友，不许留长发不许染头发……
许墨很清楚该怎么做才能扮演成好孩子好学生。
因为他已经演很久了，甚至都快把自己催眠成功，真觉得自己是好孩子好学生啦。
可他其实不是。
他其实是坏孩子。
一个小时候就蔫坏的，会惟妙惟肖装作要自杀的样子来吸引家人关注，让许爸许妈着急上火半天推掉工作，差点急得要流眼泪的坏孩子。
许墨一直都觉得他不是什么好人。
所以他从未对酒吧夜店这种场所有什么偏见。
他只是挺好奇的。
体验不一样的人生，见识未曾见识过的东西——许墨很喜欢这么做。
虽然今晚他不一定有这样的兴致。
他只想喝点酒。
可许墨没去过酒吧，不知道家附近有什么酒吧，只好借助丑团。
丑团上搜索酒吧，点开，往下划拉，能看到一溜儿酒吧的名字。
有中文的，有英文的，有中译英的，反正花里胡哨乱七八糟，封面图片也都不约而同突出一个光污染。
好像会挺闹腾的。
许墨不喜欢闹腾，更喜欢安静。
可人既然都已经摆烂了，那闹腾或是安静都无所谓了。
既然是破罐子那就破摔吧。
他随便挑了个评分挺高的酒吧，在楼下拦了辆出租车，跟司机师傅报上地址，就安静坐在后排，沉默地看着车子起步，加速，窗外斑斓街景倏忽而过。
车里司机的对讲机沙沙响着，隐约传出沉闷男声和尖锐女声，车外闹市区很快过去，上了高架，一切渐渐都暗淡下来。
许墨把头靠在车窗上，看着苍茫夜色，看漫天星……可天上哪儿有星星？
今晚不是多云转晴，今晚是彻彻底底的阴天，所以天顶没有星辰，也自然不会有什么月亮。
许墨自嘲地笑了笑。
他突然有点困，可偏偏睡不着。
……
酒吧离家不远，司机师傅车开得又好又快，所以很快就到了。
许墨付钱，下车，一脸茫然地抬头，然后就看到了眼前写字楼上酒吧的招牌。
硕大，突兀，霓虹闪动，色彩缤纷，在周围一派冷清夜色烘托下显得格外扎眼。
酒吧的名字不重要，许墨也没心思去关注这些东西，他只是借着手机上丑团确认了一下酒吧位置在二楼，然后就收起手机，上楼。
刚出电梯门就能听到喧嚣的音乐声，然后是沸腾的人声。
很吵。
许墨皱了皱眉，但还是走进了酒吧。
灯光乱闪，阴影参差，震耳欲聋的音乐声里放纵的男男女女在舞池摇晃着身体，在沸腾，在燃烧，在肆意地发泄。
好像……好像一片粪海狂蛆。
许墨沉默着看着这群自以为美丽如蝴蝶的人狂嗨乱摇，然后走到吧台。
他没来过夜店，有点迷茫，刚想找个工作人员问问该怎么点酒，却已经有咨客主动凑上来向他搭话。
“小哥第一次来？”
许墨点点头。
“一个人？”
“嗯，一个人。”
“那推荐你坐吧台散座，毕竟那边卡座包厢什么的比较适合朋友几个人一块过来玩。”
“好……”
许墨迟疑地点点头。
他这辈子还从没来过酒吧这种地方，所以如今面对咨客的问询会感到略微的紧张。
但不至于不安，不至于害怕。
顾客总是上帝，作为消费者的他没有任何理由在酒吧的工作人员面前感到不安或害怕。
他只是有些……略微的不适应。
……
酒吧是先付钱后消费的，许墨不懂鸡尾酒和洋酒，就点了一打啤酒，要了桶冰块，坐在吧台慢慢地喝。
啤酒的味道很怪，苦苦的，可又会带着点些许的玫瑰甜味。
他点酒时酒保跟他说这款酒很甜，很多女孩子会喜欢喝，大概也适合他这样口味比较淡比较喜欢甜味的年轻男孩。
可许墨不喜欢这款酒，不过大概不是因为这款酒的风味——可能只是他单纯不喜欢啤酒的味道而已。
他平时会喝的饮料有且只有可乐雪碧芬达，茉莉花茶，还有姐姐亲手给他熬的冰镇绿豆汤。
这里面没有任何一样是跟酒精沾边的。
他不会喝酒，也不会品酒，喝不出酒保口中的甜味。
他只觉得有点苦。
可还好，酒精随着酒吧里的热烈气氛渐渐挥发，在情绪的作用下麻醉神经——许墨一杯一杯地喝着闷酒，却感觉自己渐渐好多了。
他知道像他这样穿着很简单白T牛仔裤帆布鞋的男生在夜店里是不受欢迎的，也应该没有女孩子会对他这种在角落阴影里坐着光喝闷酒的人感兴趣。
大家来到夜店不就是为了宣泄压力勾搭姑娘汉子么？
可他这副样子说好听了是清秀说难听了就是穷酸，浑身上下找不出一件当下年轻人追捧的潮牌。
许墨自认为是没有油水的穷酸鬼，而鬼就要有鬼的样子，所以他只是坐在吧台安安静静地盯着舞池里的男女看。
他觉得舞池好像调色盘，人群好像被挤在调色盘里的颜料，人群沸腾颜料便搅合在一起，渐渐变成了五彩斑斓的黑。
许墨坐在这五彩斑斓黑的边缘远眺黑暗的中心，明明近在咫尺触手可及，却不知为何好像隔着一整个世界。
那边的男人们穿着潮牌的鞋子T恤外套，女孩子穿着露脐装，百褶短裙或者又纯又欲的小吊带，整个酒吧好像就只有他穿着不合时宜的白T牛仔裤。
大家都在歌舞升平群魔乱舞的时候，只有他还在当一个乖孩子，当一个好学生。
可如果所有人都不正常的时候他一个人正常，那就只有他一个人不正常了。
许墨无声地笑了笑，又喝下一口酒，眼角余光挪到他之前放在桌上的手机，却发现屏幕亮着。
新信息，是秦蒹葭。
那个疯女人还在锲而不舍地骚扰他。
许墨抓起手机，垂着眸子，借着酒意把酒吧的定位给那疯女人发了过去。
“陪我喝酒。”
他按下发送键。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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