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真不是啥好玩意儿。
许墨一直这么觉得。
味道不见得好喝,会麻痹神经,混淆认知,影响正常逻辑思维。
可喝酒的人要的不就是这种感觉么?
酒精让情绪抬头,沸腾,然后就可以借着酒意做一些平时想做又没有勇气做的事——比如向喜欢的女孩表白,比如当众痛骂平日里觉得**的人,比如肆意宣泄情绪,在夜店舞池中央狂舞疯扭像条蛆。
所谓酒壮怂人胆。
许墨不是怂人,也不需要壮胆。
他只想浇愁。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他不是没听过这句诗,也确实觉得这句诗很有道理。
可那又怎么样呢?
一个人装了一辈子好人那他就是好人,同理,一个人装了小半辈子乖孩子好学生那他就是乖孩子好学生。
作为乖孩子好学生,许墨所知道的放纵方式好像也就只有半夜来酒吧喝酒了。
这么想想,他的人生好像还真挺可悲的。
许墨笑着,端起酒杯又喝了口。
秦蒹葭没回他信息。
那疯女人好像就没看到他发过去的信息,大概是习惯了平时他不理不睬的态度,给他发完信息直接把手机一撂然后睡觉了吧?
也是,已经挺晚了。
快要十二点了,乖孩子要睡觉了,最好要喝一杯热牛奶然后刷牙,为了明天早起早点爬上床,缩进被窝。
秦蒹葭是美少女,美少女要好好睡美容觉的不是么?
他没有失望。
从一开始他就没对那疯女人抱有希望,既然没有希望当然不会失望。
可放在吧台上的手机屏幕却突兀亮起。
许墨睁着朦胧醉眼瞥过去,看到秦蒹葭那疯女人给他回了信息。
“我到了。”
到了?
许墨下意识转头,看向酒吧门口。
身穿一袭黑裙的少女穿过安检门,昂头挺胸,如黑天鹅般悄然出现。
身姿绰约,神秘又明媚。
秦蒹葭不知何时就已经融入夜店的参差阴影里,只是看起来又超脱在外,裙摆摇曳间自然而然有股那疯女人独有的女王气场悄然弥漫开。
她好像天生便适合夜色。
于是一片惊艳一片迷醉。
许墨看着秦蒹葭,看着舞池里看着卡座看着吧台……在秦蒹葭出现那瞬间便有些蠢蠢欲动的男人们,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他们不会觉得那疯女人,那黑天鹅真是随便就可以被征服的吧?
如果黑天鹅能被轻易征服,那黑天鹅……也就不会是黑天鹅了。
他又端起酒杯,垂着眸子抿了口酒。
而秦蒹葭也终于在喧闹的夜店里锁定了他的位置,于是踩着那双暗金色高跟鞋,径直穿过酒吧,来到许墨身旁,毫不客气地在他旁边高脚凳上坐下。
“一杯干马天尼,刷卡。”
她对酒保说,然后又笑意盈盈地转头来看许墨:
“呦,我们的乖孩子好学生许墨同学怎么肯来夜店这种乱七八糟的地方……一个人喝酒啊?”
语气透着十足的促狭与打趣。
但似乎并无恶意。
许墨注意到她说刷卡,所以这疯女人大抵是这边酒吧常客?
也是,毕竟她是校园大姐大,女流氓,是黑天鹅,所以经常出入酒吧夜店这种场所……也是理所应当的。
许墨想着,点了点头,低声说:
“我失恋了。”
说完他又端起酒杯,灌下一大口酒。
从始至终他都没看秦蒹葭一眼,陈述失恋这茬事的语气又很平静,就显得好像是在自言自语。
他看起来很正常。
可他看起来越正常放在秦蒹葭眼里就越不正常。
秦蒹葭简直有点震惊:
“失恋了?怎么会?你喜欢的那个女生是谁?”
她连着问了许墨三个问题,而许墨只给出了一个答案:
“姐姐。”
“你姐姐?”
秦蒹葭突兀想起前世是有这回事的。
许墨这傻狗家里是有个家里给他安排的近似于童养媳的姐姐存在,那位姐姐当年也确实在许墨表白时拒绝了他——论先来后到,她似乎还要逊色于那位姐姐。
也正是因此,在许墨被拒绝浑浑噩噩之后,正是她趁虚而入俘虏了这傻狗的心。
这波啊,这波是经典复刻。
秦蒹葭这么想着,立马就化身成关爱自家失恋马仔的大姐大,恨不得就要拍着他的背给他加油鼓劲,说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擦干泪不要怕至少我们还有梦。
“失恋?”她撇嘴嗤笑一声,“失恋算什么啊,谁还没失过几次恋,要是只失个恋你就这么要死要活……”
“我没要死要活啊。”
许墨突然轻声打断她,弯着腰低着头,借着吧台昏暗灯光打量着自己杯里的酒液,又摇摇头:
“不至于要死要活的,你说得对,只是失个恋而已……我只是,只是有点累。”
他说着,脊背塌着,眼神落寞又委屈,尾巴都要落下去啦,就像是条被主人丢掉的傻狗。
秦蒹葭突然就有点想伸出手来摸摸这傻狗的头。
女人都是有母性的,大概强悍如黑天鹅也不例外,所以如果在街边碰到被主人遗弃的,睁着湿漉漉大眼睛可怜兮兮看她的狗狗,她会忍不住想买点东西喂它。
“那……一起喝点?”
她问许墨。
许墨神情恍惚地点点头。
“嗯。”
秦蒹葭便跟调酒师要了个杯子,干脆利落起开一瓶啤酒,沿着杯沿慢慢倒了小半杯,夹了几块冰块放进去。
“碰一个?”
她举起杯子。
许墨没说话,只是沉默地举起杯子。
“叮——”
杯沿一触即分,秦蒹葭喝了一小口,然后看到旁边许墨直接仰头把大半杯啤酒灌下。
可他终究不是常喝酒的人,如今贸然灌下一整杯啤酒没法适应,所以勉强喝下去之后就开始咳嗽。
呛着了,于是面色痛苦表情狼狈,捂住嘴眼圈红了一点。
秦蒹葭觉得这傻狗真是……就失个恋至于么!
可又有点感同身受,没安慰过人,于是只能手忙脚乱地去安慰这条败犬:
“哎呀你非要喝那么多干嘛,慢慢喝不得了,反正我今天都被你喊过来陪你喝酒了……时间还长着呢。”
许墨低着头快要趴在吧台上,秦蒹葭轻轻拍着他的背,所以自然看不到男孩嘴角浮起的那点笑。
他在笑,笑这……
母性泛滥的蠢女人。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