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店里灯光摇曳，光暗交织。
人群鼎沸，沸反盈天，大家都披头散发地随着音乐声摇摆，扭动肢体，肆意放纵，倾泻着平时的压力和痛苦，更有甚者甚至已经爬上卡座的沙发，像大猩猩一样捶打胸膛。
光怪陆离，群魔乱舞。
角落里，坐在吧台上的秦蒹葭看着许墨，看着眼前尚未成熟的大男孩沉默地接过酒保递来的清水，安静而乖巧地喝着。
他还很是青涩。
干净，阳光，就算是来夜店这种地方也只穿着白T牛仔裤帆布鞋，从头到脚都透着分明的不适应——他不属于这里，他也不该出现在这里。
百合花究竟是为什么才会在阴沟里盛开呢？
秦蒹葭意味不明地又盯着许墨看了一眼，然后挪开视线，端起手边那杯鸡尾酒，轻轻抿了一口。
“失恋了就想到来酒吧买醉？”
她问许墨。
面前男孩闻言愣了愣，低下头，用指尖轻轻摩挲酒杯，轻声回答：
“嗯。”
“想喝酒哪里不行，不会自己买点酒在家里喝么？”
“……不想回家。”
“不想回家？也是，触景伤情？”
“嗯。”
“那也不应该来这种地方喝酒。”
“……”
许墨突然不说话了。
秦蒹葭看着他，他茫然地看着吧台，好久好久之后才终于干笑了一声：
“我……除了这种地方，已经没地方去了。”
秦蒹葭这才想起现在已是十二点之后的凌晨。
这个点还在营业着的能喝酒的地方，除了某些不合法的灰色产业，大概也就只剩下KTV和酒吧了。
麦当劳和肯德基大概是24小时营业的没错，可店里面不可能给客人提供酒。
所以，满打满算，这个时候能买醉适合买醉的地方……也就只有这种夜店了。
秦蒹葭叹了口气，又盯着许墨的眼睛开门见山说：
“可就算这样你也不应该来这里的，你不适合这种地方。”
许墨闻言便无声地笑：
“不适合？好像是的，可要是我能选的话……我大概也不会愿意来这种地方。”
可惜他不能选。
秦蒹葭觉得他这样的好孩子好学生这时候更应该待在家里，喝了热牛奶刷牙洗脸上床睡觉，然后早上准时醒过来，背着书包和小鸟说早早早，开心愉快地去学校。
他可能也这么觉得。
但是很可惜，有时候生活就是这样操蛋这样不顺心，大家都没有决定选择的权力。
许墨很清楚这点，秦蒹葭也不可能不明白。
少女颇为头疼地用指甲点点桌子，最后还是耸了耸肩。
“随你吧。”她无奈放弃了劝说，“反正……我这种经常在这里混迹的坏女人也没有资格劝你回头。”
她有什么资格呢？
虽然她来酒吧夜店只是为了见识浮生百态，她也不喜欢买醉不喜欢所谓的刺激，可来就是来了，时常混迹就是时常混迹了。
手上常年沾血的带恶人当然没有资格劝人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因为听起来不挺滑稽么？
所以秦蒹葭干脆淡定给许墨讲明白：
“这次买醉可以，不过买醉之前给我听好咯——常年混迹夜店的人没几个好东西，他们可喜欢把你这种白纸一样的雏儿扭曲成他们那样了，所以我以后不希望在这种地方再碰到你……懂？”
她的语气霸气侧漏，威严满满，听来就好像是给小弟训话的大姐头，所以说的一切也不是什么请求。
是命令。
许墨能清楚地听出几分命令的味道，可他没有像这个年纪小屁孩该有的叛逆，听了秦蒹葭的命令也没立马就冒出来一句你是谁凭什么管我。
男孩只是乖巧地点头，
“好。”
他答应了。
大姐头训话了，身为小弟的当然就该老老实实听着，说好，说对，说谨遵大姐头之命！
重铸大姐头荣光，我辈义不容辞！
秦蒹葭突然愣住。
仿佛往昔重来。
前世的她也是这样威风十足地对许墨训话的，前世的许墨也是这样颔首低眉唯唯诺诺听着的。
一方阴影参差，一方灯火阑珊……彼时彼刻正如此时此刻，竟能如此相像？
像，太像了！
像得秦蒹葭忍不住伸出手，手指颤抖着，轻轻落在许墨脸颊上。
女孩的手指纤细嫩白，冰凉凉地贴在许墨脸颊上，却只是蜻蜓点水，很快就受惊一样收回去。
秦蒹葭咬了咬唇，眸中斑斓感情明灭，最终化为一声叹息。
“唉……”
终究不是一人。
前世今生中间横亘着苍茫时空，过去未来在那一瞬间分割。
曾经的许墨现在的许墨是两个人，前者是她的忠实小跟班，是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被偏爱的有恃无恐……永远的遗憾；后者是面前这个青涩的大男孩，是灌了口啤酒都会受不了咳嗽的他。
许墨不是他，他也不会是许墨。
虽然同名同姓拥有同样的出身，但始终不是同一人。
所以，回不去了。
秦蒹葭觉得自己突然就有点那么青春伤痕文学起来，不由苦笑一声，端起高脚杯来浅啜一口，
一切终究……皆付笑谈中。
……
喝酒或许需要理由，或许也不需要理由。
秦蒹葭和许墨一开始分别喝鸡尾酒和啤酒，后来一起喝许墨之前买的啤酒，啤酒喝完了就又上威士忌。
既然是来买醉的，那就不醉不归。
啤酒度数低，鸡尾酒度数要高不少，威士忌又更纯粹。
两人倒也不说话，只是喝闷酒，威士忌倒在放了冰球的酒杯里，在昏暗灯光下呈现着浅浅的好看的褐色。
喝完的空啤酒酒瓶被一字排开，中间放着鸡尾酒的杯子和威士忌瓶子，秦蒹葭和许墨就坐在瓶子前，一口一口地把酒液吞入腹中。
中间有男人颇为勇敢地来找秦蒹葭搭讪，但都在黑天鹅威严的气场下败退，大约是几个倒霉蛋的遭遇给了其他人提醒，后面就再也没有人会不识趣过来打扰他们喝酒。
在混沌无序的夜店，角落里竟然就这么空出来一片清净之地，或许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个不大不小的奇迹。
一直到喝的不知道第多少杯，大概是喝多了有点上头的许墨终于大着胆子打破了两人间沉默的默契。
“其实秦蒹葭你根本就不喜欢我，对吧？”
他突兀问。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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