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话说物极必反。
这个世界上有太多东西本来是好的，可就因为好得过分了就变成坏的了。
过犹不及——许墨和秦蒹葭都明白这个道理。
因为喝酒也一样。
酒不是好东西，喝多了只会伤身伤神，所以微醺就恰到好处，但之前因为宣泄情绪喝多了些，导致状态要比微醺过分了一点点。
但还好，还没醉。
所以喝得都差不多的两人还能踉踉跄跄地走出酒吧，下楼，最后站在马路边。
时间已是凌晨。
街上商铺早就关完了，只有几个招牌还在清寒夜色里孤零零亮着，但还好路灯都开着，从街这头到那头亮成一道好看的长廊。
秦蒹葭站在长廊边，身边时不时有车子驶过，带起夜风，浮光掠影间撩起坏女人的裙摆，便好像一缕松烟般朦胧沉浮。
烟笼寒水月笼沙。没有行船没有夜泊没有酒家，可她身上那袭黑裙倒真挺像被月光笼着，便要沉蕴地亮着微光。
许墨看着秦蒹葭，在心里感叹这疯女人安静起来倒是真漂亮。
而疯女人已经转过头来，俏皮地朝他眨眨眼，问：
“许墨小弟弟，现在已经这么晚了，你是打算直接回家还是……跟姐姐我回去？”
许墨愣了愣，大概是喝酒喝多了思维逻辑迟钝，所以等了有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我回家。”
这次是实话，所以他的语气格外真诚且乖巧。
阶段性目的已经达到了，没有必要再做多余的事情，不然只会徒增麻烦，又可能会给他惹来怀疑。
他僵硬地笑笑，装出碍于面子不愿正面承认感激的傲娇样子，故作平静道：
“今天拉你来陪我喝酒已经挺麻烦你了……剩下的事我一个人能处理的。”
伪装是门学问。
不仅要演得像演得惟妙惟肖，更要知道什么时候该扮演什么角色，该有什么样的情绪反应，唯有这样才能以假乱真。
他要扮演的是有点小倔强，会努力维护自己男性自尊的，从来没来过酒吧夜店所以纤尘不染的乖孩子好学生。
乖孩子好学生刚刚在酒吧里是被破防啦，所以需要一位温柔大姐姐对他张开怀抱，对他说不用那么努力在姐姐腿上躺一躺休息就好。
可现在被治愈了，双腿离地了病毒就关闭了聪明的智商就又占领高地了，属于小男生的自尊心上来了，又因为刚刚被亲亲被喂酒害羞着呢，怎么可能答应大姐姐的邀请去大姐姐家里做客？
他甚至不愿意再叫秦蒹葭一声姐姐。
秦蒹葭当然能够理解这种小男生的情绪，所以温柔的大姐姐立刻了然地点点头，微笑：
“好，既然你想回家那就回家，咱们正好顺路，一起？”
“都可以的。”
“那就一起！”坏女人说着又一副很可惜表情地拍了拍随身的包包，“喝酒不开车开车不喝酒，姐姐是开车过来的，现在喝完酒就没办法把车开回去，那就先撂在这儿吧，酒吧老板跟我还算是熟人，停一晚上没问题。”
“嗯好。”
许墨维持着乖巧的人设，老老实实任由秦蒹葭安排。
深夜的春城清冷又寂寞，就算是酒吧所处的CBD闹市区都安静得不行。
路上亮着空车绿标的出租车从远处拖曳着流光驶近了，停在许墨和秦蒹葭身旁。
说好目的地，两人上车。
女士优先，秦蒹葭先拎着裙摆上车，然后许墨才略显拘谨地在她身旁坐下，伸手关车门。
出租车起步，秦蒹葭按下车窗，深夜冷风扑面而来，吹乱少女长发，把幽幽发香送到许墨鼻端。
少女的纤细手腕搭在车窗上，指尖轻轻敲击窗沿，狭长好看的眸子里尽是漫无目的与慵懒。
许墨看着秦蒹葭，秦蒹葭看着窗外夜色，没人说话，耳边只有呼呼风声。
好安静，安静得有些虚幻。
秦蒹葭好像不应该出现在这出租车上的。
她是骄傲的黑天鹅，是夜一般的女孩，许墨想过她可能会在酒吧遗世独立地坐着，安静喝酒，也想过她可能开着跑车呼啸而过，但唯独……唯独没想过她会坐在出租车上，像个邻家女孩一样安安静静地看风景。
坏女人突然就很接地气。
总之大抵是皇帝的金锄头吧……许墨此前从未想象过秦蒹葭还会有这样平和安静的姿态。
他想得出神，没有注意到秦蒹葭已经把视线焦点从窗外重新挪回窗内来到他身上。
戳戳。
坏女人用手指戳他脸颊。
许墨受惊，反应过来，下意识转头看秦蒹葭，然后就被当头一问：
“想什么呢？”
坏女人问他。
可不等许墨开口她就又笑着主动自问自答：
“是在好奇我这种千金大小姐……怎么会对坐出租车什么的这么熟练？”
许墨有那么一瞬间的惊讶。
该说这坏女人有种奇妙的直感还是该说她真的很聪明？但不管怎么说她现在都很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想法，却又没有发觉他在酒吧里的意图。
许墨暗暗心情复杂地叹了口气，点头承认：
“是。”
秦蒹葭见他老老实实承认了就不明所以地笑，笑完之后轻声为他解释：
“我家里的确有司机，按理来说想出去也确实用不上出租车这种交通工具——但是我不喜欢那样，我小时候特别喜欢一个人从家里偷偷溜出来，要不坐出租车要不坐公交车……当然最喜欢的还是地铁，我可以在地铁上坐一下午，兜兜转转，看一批人下车一批人上车，跟个傻子似的穷开心。”
她说着眯起眼来，好像在回忆童年，脸上有笑有惆怅。
许墨愣住。
他觉得……觉得眼前这坏女人黑天鹅一样的外壳突然碎开了，露出里面他从未有了解过的一面。
就很有画面感。
可能是扎着活泼马尾，也有可能是童趣羊角辫，当然大概率还是文文静静地披散着及肩长发——那时候还是小女孩的秦蒹葭坐在地铁长椅上，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好奇地观察着崭新的世界，两条细白的小短腿可能够不着地面，就在半空时不时晃悠着。
所以黑天鹅那样的秦蒹葭居然还会有这么天真可爱的过去么？
许墨想着，不知为何，突然就有些……
有些莫名的负罪感。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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