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蒹葭如果对许墨说她会很担心他……那就会收到许墨第一时间赶往现场的嘲讽。
贱不贱呐?
就太贱了,他专怼这个。
倒不是说鳄鱼的眼泪,而是说八成是带着某种目的。
秦蒹葭从来都不蠢,相反,那黑天鹅一直都很聪明——不聪明的话恐怕早就因为搞不清场合随时骚扰许墨被他拉进社交黑名单了。
可聪明人才可怕。
知进退明分寸,明确目的之后就一往无前,当然不是说这种特质不好,相反,从世俗意义上来说这样很好,很容易成功。
可许墨不喜欢这样。
他是感情洁癖。
目的性太强就功利了,功利了就没那么纯粹了,不纯粹的感情又有什么存在的必要性么?
虽然他本身也是功利的人,按说也没有什么嫌弃别人的资格——可就算是生活在阴沟里的老鼠人也有仰望星空的权力不是么?
或者说,正因为生活在阴沟里所以才会更加憧憬星辰。
可相同的话由白悄悄说出来就换了个味道……她是在真心实意地关心他,希望他人没事。
从昨天忽悠秦蒹葭开始产生的负罪感变了个味道,然后加重了。
大概是因为他还多少有点良心,所以面对这种真实毫不作伪的关心时会觉得良心受到打击吧?
许墨轻轻摇了摇头:
“没事,以后不会这么熬夜的。”
然后,他默默在心里,在这句话后面加上了“大概”的前提。
以后大概不会这么熬夜吧?
可还有姐姐,还有秦蒹葭,这两个变量的存在本就是不稳定因素,会把可期的未来搅乱成一团理不清楚线头的乱麻。
许墨突然叹了口气。
……
到了学校,青梅竹马俩人在教学楼楼梯口告别,回各自班里去。
难得清净。
自家青梅竹马在隔壁班,秦蒹葭回家反省一周,班里没有会骚扰他的人了,许墨就觉得整个人都放松了好多。
正好睡觉。
他不是超人也当然不会飞,也不可能喝完半宿酒睡了仨小时之后还精神抖擞继续听课——反正他早就把高三课程学完了,稍微偷懒睡一上午觉还是没问题的。
好学生在学校里是有特权的。
看他睡着了老师八成不会管,就算管也会温声细语地把他叫醒,告诉他在教室里睡着说不定会感冒,可能还会问他是不是身体不舒服需不需要去医务室。
他装了好几年好学生,老师也就把他当成是乖乖听话的好学生了。
毕竟……
如果有个人看起来是好学生,成绩像好学生,每天也像好学生一样乖乖遵守校规班规——那他就是个好学生。
所以好学生许墨心安理得地趴在座位上睡着了。
然后他做了个梦。
梦里有许丹青有秦蒹葭有白悄悄有竹桃花,有安静,她们正吵吵嚷嚷地说什么,但梦里的他与她们隔了好远,听不清她们在吵什么。
他只觉得身上好沉好重,几乎无法呼吸,好像溺水了,就算再努力挣扎也无济于事。
人往往会在有强烈坠落感的时候从梦里惊醒,所以许墨猛然抬起头,睁开眼,恍惚地看向身边一切。
老师还在讲台上讲题,手里的粉笔吱吱呀呀划过黑板,周围同学还都在认认真真听课,时不时点点头,一脸的若有所思。
暖光浮动,有微小的尘粒在空气里浮动,翩飞,带来不甚真切的朦胧质感。
一切都梦幻得好像一场梦。
从梦中醒来会穿梭到另一场梦境中么?
许墨不知道,只是安静地又低下头来,把脸埋在臂弯里,然后深且长地呼吸。
他突然有种感觉,有种莫名的,深入骨髓的孤独感。
就像昨天坐在酒店吧台,看着群魔乱舞看着粪海狂蛆,耳边明明是专门用来调动情绪的热烈喧闹的音乐,可心情却一点点沉下去,在这片斑斓色彩中凝结成了纯粹的黑。
这个世界很热闹。
这个世界不属于他。
或许正如姐姐所说,这个世界……终究可能会只剩下他们姐弟两个互相折磨。
许墨无声地笑了笑,又闭上眼睛。
……
最后许墨还是睡了一上午。
睡眠质量实在一般。
他刚睡到半截就醒了,醒了之后继续睡,睡了之后还醒——这样的流程重复了三四次,感觉睡了这么久就跟没睡差不多。
中午放学,同学们都跑去食堂吃饭了,教室里没留下几个人。
许墨打着哈欠去饮水机接了半杯热水半杯冷水,勾兑,然后回到座位上,捧着氤氲着热气的杯子小口小口喝。
然后准备学习。
喝了大半夜酒又睡了一上午,胃里正难受正恶心着呢,估摸着就算去食堂也吃不了什么东西了。
早上来学校的时候跟悄悄说了,说他可能要睡一上午,中间不一定能醒过来,中午饭就不吃了。
青梅竹马先是劝了他两句,说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后来明白他是真不想吃饭就不再劝了,只是又叮嘱他一遍以后绝对不要这么熬夜了。
她总是这么善解人意。
恰饭好处的关心让人如沐春风,纠缠不断的叮嘱就是唠叨,中间那个度她把握的很好,会让许墨感觉如沐春风却又不至于唠叨。
如果有这样的女孩子当女朋友……当老婆的话想必是会很幸福吧?
可惜他没有这资格。
他是烂人,是世俗意义上的渣男也说不定,所以白悄悄越善解人意越明艳照人他就会觉得自己越卑鄙越阴暗。
已经快无药可救了。
许墨这么想着,眯起眼睛,放下水杯,挠了挠头。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纠缠不清的男人活该被骂是渣男,可就算是满肚子坏水烂透的渣男也曾经会渴望真正的爱情吧?
许墨从不觉得他自己是个什么好玩意儿。
所以他不值得白悄悄去等。
大男孩疲惫地佝偻着腰坐在座位上,想着大概什么时候要把这档子事向青梅竹马提出来说清楚,好让她不要再受折磨。
大概在他十八岁生日那天比较好?
姐姐可能要离开他啦,秦蒹葭那疯女人大概也终于琢磨出来昨天他在骗他然后把他一脚踹开,白悄悄也终于能收到拒绝从那段暧昧痛苦的暗恋中清醒过来。
大家……大家都有光明的未来。
不是么?
许墨想着,然后恍惚疲惫地无声笑了笑。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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