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情妾意的暧昧气氛分崩离析了。
竹桃花呆愣地看着许墨，脑子里钝钝的疼，耳朵里闷闷地响。
她突然感觉有些耳鸣，感觉这一切都好像一场梦。
现实里许墨已经因为绝症死了，如今她所见所得的一切是不是她跳楼后弥留之际的跑马灯？所以这个世界的许墨才会好好的活着。
可现在梦要醒啦。
活着的许墨轻而易举看穿了她重生者的身份——就像做梦时梦里的人拍拍你的肩膀，说哥们你现在在梦里，该醒了别睡了，睡你麻痹起来嗨啊！
荒谬伴随着离奇猝然袭来，让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你……怎么知道……”
她磕磕巴巴地问。
许墨无声地笑笑，垂着头反问：
“所以这算是承认了？”
没等竹桃花说话，他又接着回答了女孩的问题：
“因为这个世界上不止你一个重生者。”
重生者这种个体的存在本身就是对既定三观的冲击。
许墨从小在红旗下长大，从不相信什么怪力乱神只相信科学，对于所谓重生这概念的了解仅限于小说电影漫画等影像制品。
要让他这样三观完全成型稳固的聪明人相信这个世界上真有重生者存在谈何容易……可一旦让他相信重生者是真实存在的，那他就会迅速接受现实并开始总结其行为特征。
这个世界上除了他大概再没有几个人会相信重生者真实存在这种无稽之谈。所以他可以堂而皇之地向疑似重生者的目标询问，观察其反应微表情，选择是否排除其嫌疑。
竹桃花是他怀疑的第三个人，却是被他当面确认身份的第一个。
而竹桃花想到了秦蒹葭。
女孩几乎可以百分百确认秦蒹葭是和她一样的重生者，而秦蒹葭又恰好与许墨接触过，所以许墨口中的另外的重生者就是她？
她心乱如麻。
秦蒹葭……可就算知道是秦蒹葭又怎么样？
现在的问题不在于秦蒹葭是不是重生者，而是许墨得知真相后的态度。
她慌忙抬起头解释：
“许墨先生，你听我说，事情其实不是像你想象的那样，我……”
“你是想说你喜欢的其实是我，我不是什么替代品么？”
许墨打断了她的施法咏唱，又自嘲地笑笑，疲惫地摇头：
“不要这样演下去了好么，没意思的，竹桃花，真的很没有意思。”
这个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也当然不会有无缘无故的爱，之前许墨不是对竹桃花说过么，说她喜欢的其实不是他，她喜欢的是她喜欢的那个许墨。
当然他也叫许墨，只不过此许墨非彼许墨，他想她喜欢的应该是她前世的那个许墨？虽然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但他知道他不是许墨许墨也不是他，他们是完全不同的个体。
就像大家分手之后好像都挺喜欢找跟前任长得很像的人。
眼睛鼻子眉毛，像，都可以像。
大家都有些怀旧，怀旧到念念不忘，把曾经喜欢的那个人当白月光当朱砂痣……
真喜欢过一个人之后，再喜欢的所有人都像那个人。
大伙都挺猛，到了竹桃花这儿就更猛了——这姑娘何止要找个跟前男友很像的男朋友啊，她干脆就找了个跟前男友一模一样的人。
可终究不是他。
仿得再像的赝品也不会成为真品，当然也有可能因为水平很高卖出大价钱活出不一样的风采，但无论如何，赝品始终都只是赝品而已。
许墨就是那个赝品。
所以他很累了，真的很累了。
“被当成替代品的感觉不是很好呢，谁又愿意被当成是替代品呢？”
他低声地，喃喃地说：
“你对我巧笑嫣然，对我眉目传情，你诱惑我包容我收留我……其实都是在跟和我很像的那个许墨互动，我只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介质，一个能让你收获自我感动的道具。”
“你在跟我聊天的时候我真觉得你是喜欢我的，所以我想很耐心地跟你讲道理，告诉你我不值得你喜欢。”
“我甚至会开心，会感动，会真的有那么一点点喜欢你——谁能拒绝得了像你这样漂亮可爱又主动释放爱意的女孩呢？”
“可现在想想，那好像都是我一厢情愿的自作多情啊。”
“你喜欢的不是我，是属于你的许墨，只不过我误认了，以为你喜欢的是我，所以我跟你讲道理，会开心会感动……竹桃花，你告诉我，你可不可以告诉我……我是不是像个小丑啊？”
“自我感动，滑稽又可笑的，小丑罢了。”
他的语气很委屈，可好像又不敢委屈，因为他觉得自己不配，所以声音渐渐低落渐渐沙哑，最后干脆什么都不说了，只剩下悲哀的自嘲。
窗外的暴雨已经停歇，可又有一场暴雨在他的心头落下。
许墨麻木地呆愣地垂着头坐在床边，好像一只千疮百孔的，发条用尽的人偶。
竹桃花忽然觉得全身发凉。
她想说不是这样的，你不是什么替代品，所以不要这么自责这么痛苦这么疲惫啊。
可她又突然想起她没有说这种话的资格。
因为就是她把男孩当成了替代品。
他是多聪明多骄傲的人啊？
学习成绩常年全校第一，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是家长眼里的好孩子老师眼里的好学生，别人家的孩子，从小就生活在夸奖和宠爱里。
从来一帆风顺的人生自然会孕育出自尊心极强的性格。
所以，从来都是被追捧的他如今明白了自己是被当成纯粹的替代品……又会是什么样的感受呢？
会很痛吧。
会痛彻心扉？
竹桃花突然打了个哆嗦。
她很用力很用力地抱紧了许墨，然后恐慌地，声线颤抖着道歉：
“不！你不是小丑，不是你的错……许墨，从一开始就不是你的错——是我，对不起许墨，对不起！我不应该把你当成他的替代品，我不应该有侥幸心理……许墨你说句话好不好许墨？！”
女孩的语气渐渐有了微弱的哭腔。
前世今生，她已经失去了曾经的那个许墨，现在的这个许墨被她当做替代品伤透了心。
两个许墨一个已经离开她，一个好像……也打算要离开她了。
竹桃花害怕，无助，不知所措。
她只能选择抱紧许墨。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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