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墨一直都不太明白喜欢一个人到底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对魔女安静而言是渴望，对姐姐许丹青来说应该是依赖吧。
渴望是俯首称臣，毕竟坏女人谁不爱呢，更何况是安静那样的魔女……曾经的他甚至心甘情愿成为安静黑裙下的狗。
依赖是同甘共苦，小时候没人疼没人爱跟许丹青相依为命，熟悉彼此的味道和温度，在此基础上产生了更进一步的感情。
但亲爱的那不是爱情。
至少许墨不认为那是爱情。
人聪明一些就会偏向于理性一些，倒不至于成为绝对的理性机器，只是思维方式已经更迭，看待世界看待感情的角度会出现变化。
归纳总结形成理论，就算是人心这种永远无法恒定的混沌物也变得有迹可循。
吊桥效应，晕轮效应，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了解得也多也就对所谓的爱情越失望，正如越学法律越会丧失人性，越能看透男女中间那点破事就越觉得空虚。
许墨从不会低估任何人，也从来不会觉得他自己有多聪明，他只是觉得他要比他这个年纪的同龄人更多地接触过一些东西，吃一堑长一智。
所以什么是喜欢呢？
当初安静蛊惑他，他对安静是喜欢么？
现在许丹青跟他互相折磨，这样算是喜欢么？
他不知道。
许墨甚至不知道怎么才算是喜欢。
他可以装纯，轻松骗秦蒹葭那只骄傲的黑天鹅吻他，对他吐露心声，可以装委屈让竹桃花那个蠢女人慌张焦急自责。
如果他愿意甚至可以轻松骗她们上床。
可他却不知道什么才算是喜欢一个人。
大概是肆意玩弄感情的人渣不配拥有追求爱情的权力，所以许墨或许……或许已经失去了爱人的能力。
他只觉得好累啊。
漫无目的，茫然且困惑的累。
他突然开始怀疑他是不是真的喜欢许丹青，这份感情的本质到底是什么扭曲的东西——有时候，当一个人开始怀疑他一直以来奉为圭臬的真理是否合理时，真理是否合理这个问题就已经不重要了。
整日机械且呆板，把砖头从一个地方搬到另一个地方的工人突然有一天觉醒了，开始思考我是谁我在哪儿我为什么要搬砖头。
从那一刻开始，他就会与痛苦相伴，直到终老。
许墨不觉得痛苦，只是突然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了，于是缓缓抬头看向眼前的姐姐。
姐姐还是那么漂亮。
笑的时候好看，哭的时候也梨花带雨的让人心疼。
许丹青已经几乎抽噎起来，紧紧地抱着许墨，所以许墨能够清晰地感觉到姐姐身上的温度，闻到她身上好闻的香味。
她还在向他不停道歉。
可如果道歉有用的话……要警察干什么呢？
虽然警察叔叔也不会管他们之间这点鸡毛蒜皮牵扯着感情问题的破事。
许墨无声地笑笑，伸手给姐姐顺了顺头发，轻声说：
“好啦，姐姐，已经没事了，你不要这样道歉啦……我原谅你好不好？”
他的语气很乖巧。
乖巧得就像这两天无事发生过，他还是那个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好孩子好学生。
许墨似乎真的不在意了。
可许丹青不相信。
少女看着许墨，眸子里有几分隐约的疯狂。
她松开了许墨的肩，揽住他的脖子，闭上眼睛抬头凑上去，嘴唇轻轻叠在许墨嘴唇上，然后笨拙地，慢慢地伸舌头。
凉凉的，软软的，有奇妙的薄荷糖的质感。
许墨没有抗拒，也闭上眼，安安静静地被许丹青亲着。
在雨后初晴的凌晨，隔了好长好长时间之后，男孩终于得到了曾经想要的礼物。
可迟到的礼物……还算是礼物么？
总之良久唇分。
许丹青不知何时已经坐在许墨腿上，趴在他胸口，蜷缩着身体靠在他怀里。
像是无声的邀请或是不可言说的暗示。
她在向他示弱，希望他能够主动一些，做一些比较过分比较疯狂的事情？
曾经他梦寐以求求而不得的那颗糖果突然就这么剥开了糖衣摆在他面前了，就这么任君采撷，他可以随时拣起丢进嘴里品味。
但这样就索然无味了啊。
许墨摸了摸许丹青的头，好像撸猫那样动作轻柔。
“好了，姐姐，我很累了不想动也不想说话了……可以让我一个人待着躺会儿么，你不是要给我熬姜汤么，快去吧。”
许丹青的身体一僵，似乎不敢相信，但却终究咬了咬牙：
“好，那小墨你在这儿躺着休息，姐姐这就给你熬姜汤去……你等着。”
“嗯。”
于是许丹青起身去了厨房，许墨也终于可以一个人躺在沙发上，闭眼，沉沉几乎要睡去。
他不再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
……
半开放厨房里的许丹青心不在焉地做姜汤。
醉翁之意不在酒，丹青的心也当然不在姜。
她在想许墨。
许墨刚刚的狼狈模样……到底是不是他有意装出来的呢？
他可以装可怜骗取竹桃花的同情，也当然可以装惨来让她自责。
她觉得这很合理。
许丹青给了许墨这么大的压力，自然早就做好了被反噬的心理准备，她知道许墨很聪明，只要他愿意的话他可以做得很好。
她愿意被欺骗。
如果许墨真的是在利用她的愧疚心理，故意装出这副狼狈凄惨的模样给她看，让她良心不安想要补偿他……那她会心服口服的。
培养许墨就像在与魔鬼做交易，当然与魔鬼做交易并不可耻，可耻的是没有把灵魂卖出个好加码。
她可以被欺骗，可以愧疚地补偿许墨，只要许墨能让她心甘情愿。
许丹青切好了姜，把姜片丢进水已经煮得沸腾的锅里，再放了两勺红糖进去，转小火。
再煮几分钟就差不多可以出锅。
锅里咕嘟咕嘟地响。
许丹青沉默着看着姜汤。
从小到大，从当初那个沉默寡言的小男孩变成如今这个玩弄人心的渣男，许墨变了好多。
她越来越不了解他了，也越来越看不懂他的心思，只能凭借经验来勉强压制他。
他正在逐渐成为她完全无法掌控的怪物，她刚刚甚至觉得他已经不再喜欢她了，所以她才会忍不住心乱如麻惊慌失措。
她不想失去他。
可她又盼望着他成熟起来……
她是如此爱他。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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