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悄悄贴在许墨身上，贴得很紧。
她是绕指柔。
许墨依旧满脸梆硬。
钢铁是怎么炼成的他不知道，他要是论钢铁直男到底是怎么练成的——那他可就不止不困了。
那就没有人比他更懂钢铁直男了。
不理不睬，歪曲原意，反正就奔着恶心人，许墨别的不行，从小被许丹青教导，唯独在阴阳怪气恶心人这块颇有成就，乃至登堂入室炉火纯青。
可他不舍得对白悄悄阴阳怪气。
他的感情很少，不是所有人都值得他付出感情。
许丹青或许可以说是半个，秦蒹葭竹桃花甚至安静都不算，而唯一算整个的也就白悄悄。
只有她是真喜欢他，喜欢这个许墨的。
在他人生过去的十八年里，也只有白悄悄始终跟在他身边。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在像个傻狗，被安静肆意玩弄于股掌之中，被许丹青时不时冷落折磨的那段时间，始终只有女孩陪在他身边。
她会每天早上都欢快雀跃地跟他聊天，分享最近学校里的趣事，下课了会跟他一起去吃饭，在他胃不舒服的时候会嘘寒问暖，相当体贴温柔地给他买药。
父亲母亲忙，没空陪伴他，姐姐虽然爱他可那份爱是扭曲的，安静原本是他世界的光，可后来许墨发现这束光是污秽的黑暗的，那魔女从来都不喜欢他，只是把他当成一件有趣的玩具。
整个世界对他都不太好，他好像条笨狗，又瘦又黑，可怜无助地缩在街边破纸箱里，看着大雨倾盆落下，心里也下着暴雨。
这时候有个女孩儿打着伞穿过雨幕看到他，把他从破纸箱里抱出来带到家里，喂给他最好的狗粮，给他买很贵的狗窝，晚上甚至不嫌他脏抱着他睡觉。
那个女孩名字叫白悄悄，是他两小无猜的青梅竹马。
许墨怎么可能不喜欢她呢？
只是他同样喜欢姐姐，而从小在安静和许丹青影响下形成的扭曲三观又清楚地告诉他……男人不应该脚踏两只船。
挺讽刺的不是么？
从小在阴沟里长大的许墨，居然也会渴望无法触及的光明。
所以他觉得他对不起白悄悄。
愧疚如岩石，却又不会随着时间风化，只会渐渐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沉，最后深深坠进心窝，压着血管和神经，于是钝钝的疼。
偏偏他又不想失去她。
所以面对白悄悄的疑问，面对她的那句“其实你还是喜欢我对吧”……他真的无言以对。
有时候无言以对的沉默就是最好的答案。
白悄悄的表情渐渐雀跃起来，脸上有了依稀的笑容，然后又踮着脚揽住许墨的脖颈。
“所以你还是喜欢我的对吧！”
“……”
许墨依旧沉默。
白悄悄却已经懂了，于是很开心地眯起眼来：
“好啦，够啦，知道这点就好了……阿墨，既然这样的话以后我就不会再纠缠你啦，你也应该有自己的生活……竹桃花，秦蒹葭，还有丹青姐，她们我都知道的。”
她停顿一下，手指悄无声息地捏紧裙角，剪得整齐的指甲上渐渐失去血色，变得苍白。
可她还在笑着。
“其实我是无所谓的呀，你可以跟她们怎么样，我都不在意的，只要你还记着我喜欢我就好，我很笨的很蠢的，她们都太厉害了我玩不过她们的，所以我就不抢啦。”
“但是，如果你真的跟她们怎么样了话……”
“可不可以，至少，不要让我知道。”
“……好吗？”
白悄悄的语气和肩膀都有微微的颤抖，可偏偏还是要抬起头，盯着许墨的眼睛看。
她的表情很忐忑，很卑微，这下像被捡来流浪狗的那个人不像是许墨倒像是她了。
她在故作大方么？
就是故作大方吧？
爱从来都是自私的，谁又能容忍自己的挚爱被莫名其妙分走一半……
更何况现在不是一半，是要五等分了。
许墨眸子暗了暗，缩在卫衣袖管里的手想伸出来可又莫名其妙缩回去。
他在犹豫。
可又突然觉得没什么好犹豫的。
有什么好犹豫的，人家女孩子都为了你做出了那么多牺牲，甚至都说出这种话来，但凡还把自己当个男人看就不应该光是这么沉默地站着好么！
许墨苦笑一声，看着白悄悄写满担忧的大眼睛，轻轻点头：
“好。”
他给出了承诺——虽然这承诺浅薄无力。
但这已经是他能够做的一切……他这辈子没拥有过什么所以也很难失去什么，被扭曲了三观自认为是个人渣，没有什么原则。
所以他很少给出承诺。
因为承诺太重。
因为他一定会努力去兑现。
许墨认真地看着女孩的眼睛，又伸手摸摸她的头：
“我答应你了悄悄……天冷，早点回家吧。”
或许是真的关心，或许他也是在转移话题。
女孩很聪明地领会了他的意思，于是乖巧地点头：
“好呀，阿墨我这就回去，你也早点回去吧，你刚退烧别又感冒了。”
“嗯，那，晚安？”
“晚安。”
白悄悄朝许墨摆摆手，又忽然踮起脚在许墨脸颊上浅浅印下一吻。
蜻蜓点水般一触即分。
女孩嘴角浮起狡黠的笑，然后转身一路小跑。
“阿——墨——晚——安！”
她拉长了声音喊。
许墨只能苦笑，一路看着女孩的身影消失在漆黑夜色中，然后终于捏着钥匙上楼，
家在高层，电梯也在高层。
许墨倚在墙上等着电梯下来，垂着头没精打采的，好像被扔进了热水里褪毛的小母鸡。
然后上电梯，甚至没有用力踩楼道地板唤醒头顶声控灯的想法。
他走过昏黑楼道，用钥匙开门，进门换鞋，然后抬头看向厨房。
厨房那边许丹青还围着围裙，正在刷盘洗碗。
“我回来了。”
他轻声说。
声音疲惫又沉重，像灌了满满的水银。
许丹青好像还挺开心，抬头看他一眼，然后就笑着打招呼：
“回来啦小墨，姐姐这边再收拾收拾就差不多了……”
许墨好像没心情理她，只是麻木地点点头，然后一路要回自己房间。
可走到门口他好像又想到了什么，于是停住脚步。
“姐姐。”
“晚上的牛奶……以后你自己热吧。”
他说。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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