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墨很早就知道自家姐姐是重生者了。
这很合理。
一开始他不相信，毕竟哪个从小在红旗下长大的正常人会相信这世界上真有重生这档子事啊？
那时候只是怀疑，一边怀疑一边觉得自己就纯属是想多了。
直到他认识了秦蒹葭。
缘就是妙不可言不是么？
秦蒹葭那女人给他的感觉是很奇怪的——虽然他们平时的确不怎么熟悉也没怎么聊过天，可他能看出那女疯子的气质言行全都变了。
依旧是那副漂亮的皮囊，只是里面的灵魂不复以往。
他最初怀疑的许丹青是个例，那时候他只觉得不对劲可没办法确认，现在秦蒹葭出现了，许丹青就不能被称之为个例了。
既然有第一个人重生了，那么……有第二个人重生的可能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或许也可以说正是对许丹青的怀疑，他才能猜出秦蒹葭是重生者的真相。
“这个世界真有趣不是么，姐姐？”
许墨很亲热地喊许丹青。
虽然他的语气没有那么亲热，反而透着股病态的嘲讽。
“你觉得安静会操控我，把我教成坏男孩，可难道姐姐你自己就没有这么做吗？”
“你重生的应该很早吧，不像秦蒹葭那疯女人竹桃花那蠢女人一样最近才重生——你是才几岁还在孤儿院的时候就重生了吧？”
“后来你被老许他们俩收养，跟着他们俩来到我身边，那时候的我还是个小屁孩呢，什么都不懂。”
“可你懂啊。”
“你知道老许他们俩收养你就是为了照顾我的，他们俩一直都没精力管我……反正他们俩才是真爱，我这个孩子只是意外和麻烦，所以你可以名正言顺地成为我真正意义上的监护人，把我变成你想要的样子。”
“灌输价值观，培养喜好和习惯，作息审美……如果不是中间我认识了安静那个魔女，在她的影响下渐渐脱离了你的掌控，这时候我是不是都应该要跟你结婚，成为你理想中的模范丈夫啦？”
许墨的语气越来越讽刺。
可他的声音却越来越轻。
没有意义的。
真的就很没有意义的。
就像楚门的世界，从小到大许墨都没有察觉周围环境有什么不对劲，当然可能也有点怀疑——可谁会真的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什么重生者存在呢？
所以那时候他还无比地相信许丹青，觉得姐姐就是电就是光就是唯一的神话！
后来他遇到秦蒹葭了，突然发现了这世界有什么BUG，于是虚假的过去轰然倒塌，隐藏在那历史尘埃里的幕后大BOSS露出了狐狸尾巴。
许墨没有看许丹青纤细的腰肢，细白的双腿亦或是残留着漂亮绯红的肌肤。
男孩平静地看着少女的眸子，脸上忽地蒙上一层苍凉虚弱的苦笑。
“为什么呢？”
他问。
“姐姐你为什么要把我逼成这样呢，原来我都快……我都快说服自己喜欢上你了啊，只要你不这么逼我我就可以真的把你当成是最好最好的姐姐，我也可以是好听话好听话的弟弟，可为什么要逼着我把真相这么揭开呢？”
就像贴在伤口上的创可贴忽然被揭开啦，于是鲜血淋漓的伤口重新暴露在空气里，甚至还被人往上撒了一把盐。
于是好痛哇，几乎痛彻心扉。
可许墨不想算数也不想洗海带。
疲惫的虚弱的大男孩只是瘫坐在地上，闭上眼轻且浅地呼吸。
窗外有冰冷的月光投进来，覆在他身上，显得他整个人都苍白了许多。
昨夜雨疏风骤，天上黑云翻滚不见明月，今天晚上天色晴朗明月高挂。
可今天的天气要比下着暴雨的昨天……冷的多。
许墨很困，可他睡不着。
他只觉得虚无，觉得过去的这些年都毫无意义，觉得那些感动的开心的幸福的过去全都在分崩离析。
直到有水珠落在他脸颊上。
温热的，轻轻的，痒痒的。
然后许丹青小声呜咽起来。
不着寸缕的少女俯下身抱住许墨，把整个身子都贴在他身上。夏天穿的衣服单薄，所以许墨可以轻松感觉到姐姐的体温，嗅到她发间好闻的洗发水香味。
可又有什么用呢？
真相早就被揭开啦，大家都不再平安喜乐了，甚至都已经没有再装下去的必要了。
这时候哭有什么用呢？
许墨想着抬起头，像大哥哥一样摸了摸许丹青的头，然后温柔地安慰她：
“哭什么呢姐姐，没什么好哭的呀，你看这一切不都是你自己作出来的么——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对吧？”
“我确实对你很偏爱，谁让你是我姐姐，是我最喜欢的许丹青，喜欢到我可以为了你……甚至都已经开始考虑什么时候拒绝悄悄啦。”
“可我现在觉得还是算了吧。”
“不值得啦，姐姐，你已经不值得我为了你那么做了，你觉得我不会喜欢上秦蒹葭和竹桃花因为她们把我当替代品，可你呢？”
许墨却没再说下去。
他懒得再说下去了。
他心想人果然就是很奇怪的动物。
从前的他为了许丹青可以做很多事情，可以从不喜欢学习的乖孩子变成每次考试都全校第一的好学生，可以从懒狗变成每天都按时早起的好鸟，甚至……许丹青身体不好低血糖，所以他还主动惦记着每天晚上都要给她煮上一小锅牛奶。
可到现在他甚至不愿意跟他多说两句话，多解释一句原因。
这样许丹青就慌张。
她急了。
少女缩在许墨怀里，泪眼朦胧地呜咽着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小墨……”
她哭得凶了，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哗啦啦流，甚至有点呼吸不过来了，一边哭一边打嗝。
就显得很滑稽，像个小丑。
许墨心说原来小丑就在我身边啊。
原来好看的，漂漂亮亮的，从来都好高傲的姐姐也会哭得像个小丑啊？
可许丹青也不止在哭。
她甚至凑上来，可怜巴巴地问许墨：
“……我补偿给你好不好小墨，你想对姐姐做什么……姐姐都答应你好不好！”
她在努力向许墨展现自己青春洋溢的，曲线姣好的身体。
可许墨却只是很乖地笑笑：
“不要这样，姐姐，不要这样好不好……我困啦，不想再说话了，咱们各回各房间睡觉好不好？”
他笑得……好像无事发生过那样。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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