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墨怔住。
他觉得有点荒谬，有点恍惚，有点不合常理。
秦蒹葭说她好像有点喜欢他？
怎么可能？
“你是在开玩笑么？”
许墨忍不住问。
语气不由自主带上几分尖酸的嘲弄。
他一向都不认为喜欢一个人这件事是能被用来开玩笑的——或许是感情洁癖亦或是从小养成的观念，但就算是经历了安静那种魔女之后他居然都还认为真爱是存在的。
纯洁，神圣，不容亵渎。
竟然有点《爱莲说》内味儿了。
周敦颐说莲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许墨从小被许丹青养大，中间又被安静祸害，按理来说应该也扭曲得差不多了。
可他就是偏偏相信真爱。
跟撵着火光跑的扑棱蛾子，就算明知道凑上去要被烧个干干净净，可依旧无法抑制那份追逐真理的本能。
这大概是挺讽刺的黑色幽默了。
秦蒹葭听出了许墨的嘲讽语气，却很肯定又认真地点点头：
“我没在开玩笑啊。”
她恨不得掰着手指头给许墨讲道理：
“你看，你聪明懂事听话，又特别喜欢追求真爱——能一边这么成熟又这么幼稚的男孩可不多啦，这叫知世故而不世故，是很难得的优点，所以我喜欢你有什么问题吗？”
秦蒹葭说得信誓旦旦。
许墨都差点信了。
他觉得有点讽刺，又觉得好笑。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不再对他人抱有希望了。
尤其是坏女人，是badwoman。
坏女人都该死！
依靠一副好看的皮囊纯熟的PUA技巧，略施小计就能把一大堆涉世未深的小男生骗得团团转。
可说白了小男生基本都没什么稳定收入，也很难说是馋身子——或许只是恶趣味。
肆意操控一个人的心理，扭曲一个人的人生，不止是仅限于影响身体，而是彻彻底底把那个人的心理扭曲击溃重塑。
就像小孩子得到了喜欢的玩具。
可活生生的人怎么能够变成玩具呢？
许墨想到了安静，嘴角的嘲讽意味更加浓重。
“如果你是在开玩笑的话，那我会告诉你我不喜欢这样的玩笑；如果你没在开玩笑，那我会告诉你我不喜欢你，不是你有没有把我当成替代品的缘故，只是因为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如今的他还能保持平静。
或许，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是姐姐希望他拥有的成长吧？
许墨想到这儿心情又奇妙起来，于是自嘲地笑笑。
看来他也确实是成长了好多，居然不知不觉间就已经从当初的那个小屁孩变成现在这样的坏东西了。
不会有期望就不会失望。
他缺爱，但也没真缺爱到会随随便便就相信秦蒹葭这种坏女人的程度。
坏女人闻言却只是意味深长地笑笑。
“开玩笑？”她轻声呢喃，“感情这种事有什么好开玩笑的呢，不过追求情投意合而已，不过既然你不喜欢我……那就算了。”
秦蒹葭垂下眼睑，修长五指随意在眼前酒杯边沿抚摸一圈，然后又好像突然想到什么了，随口问：
“那，你今天突然过来找我喝酒……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是为了告诉，或者说警告才对，警告我你不可能会喜欢我，你有喜欢的人了，所以不管我喜不喜欢你……”
“我都不能喜欢你，对吧？”
她说这话的时候表情懒散，上半身慢悠悠地斜倾着，眼神明明白白的透出不在意的味道。
好像她真的不在意，也不关心，许墨对她的警告和嘲讽都完全不重要——至少还没她眼前的这杯清水重要。
许墨沉默片刻，大概是松了口气，于是点头：
“对。”
事到如今他也没心思去解释什么了。
甭管原来他这次找秦蒹葭喝酒到底是为了什么……都已经不重要了。
是通知，是警告，是不欢而散还是开开心心喝完酒说完话之后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其实都已经无所谓了。
许墨从很早就明白那点常识了。
甭管是讲话办事，重要的永远都不是你想表达什么，而是别人见了听了之后会怎么想。
说话是门艺术，许墨的修行不够让秦蒹葭觉得他是在气势汹汹地警告，那就当成是警告好了。
反正都这样了。
事已至此，那些乱七八糟的感情纠缠都被他快刀斩乱麻给收拾干净了，他也就不在乎后续秦蒹葭会怎么想。
练剑最重要的就是远离女人，这是结果，而如何远离女人……那只是无关紧要的过程罢了。
可秦蒹葭好像对这过程还有点异议，于是皱起好看的眉，随口点评：
“这种事说清楚不就好了啦，也不至于用这么冷冰冰的态度吧，反正你肯定不喜欢我我也肯定不喜欢你……小孩子做事就是不够圆滑，能皆大欢喜为什么要搞得大家都不开心？”
许墨下意识想反驳，可想想又觉得很有道理。
所以他很认真地端起酒杯，与秦蒹葭碰了一杯，然后严肃地点头：
“我记下了。”
三人行，必有我师焉。
许墨一向很善于向他人学习。
可秦蒹葭不在乎这点。
她只是慢悠悠地点头，看着许墨，像老妈子一样露出欣慰的笑容，又抬手叫来酒保。
灯火阑珊，烛光摇曳。
少女翻开酒单，却不点酒，反而抬头看向许墨，莞尔一笑：
“你刚刚那冷冰冰的态度可不是特别讨人喜欢，而且就像你说的一样，我不喜欢你你也不喜欢我，这样咱们起码还可以当朋友吧——所以作为朋友，不知道许墨你愿不愿意为了刚刚的态度检讨一下……陪姐姐多喝两杯酒呢？”
许墨愣住，第一反应是拒绝。
可他又莫名有点愧疚有点良心难安，于是沉默片刻之后终于还是艰难点头：
“好……那我就舍命陪君子了。”
姐姐告诉他要成为好男人，潜移默化的影响都快刻进DNA了，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改过来的。
他也习惯给自己套上一大堆乱七八糟的条条框框了，就像公转自转，这种习惯已经成为本能。
许墨大概是想要为了刚刚的态度补偿秦蒹葭。
可他却因此没有注意到……少女低头点酒时渐渐勾起的唇角。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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