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不是什么好东西。
喜欢喝酒也不是什么好习惯。
可来都来了,也没必要计较那么多乱七八糟事情了——都说吃火锅吃烧烤不健康,但不会真有人是为了健康才吃火锅吃烧烤的吧?
那就挺怪的。
许墨没想过当怪人,既然决定要喝酒了也就不会再想那么些喝酒有害健康的理论。
烟盒不都印着吸烟有害健康?可老烟枪们不都还是照吸不误?
所以干脆放弃思考,放空大脑,老老实实喝酒就完事儿了。
从鸡尾酒到威士忌,最后情绪上来了甚至还试了下苦艾酒和传说中的生命之水。
度数都很高,但分量很少,顶多只有半子弹杯,大约十毫升左右?
听说如果肠胃不好的话生命之水那玩意儿还真有可能把人直接送走,但还好许墨消化系统一向都不错,是称职的干饭人,也就自然不怕。
只是火烧火燎的,从嘴里一路烫到胃袋,像吞下去一口温吞的岩浆,悄无声息地灼烧下去。
许墨忍不住喝了口酒保送上来的冰水,又下意识抬头看向秦蒹葭。
那女人喝酒的样子很是漂亮。
苦艾酒在昏暗灯光下泛着幽深碧绿,子弹杯冰镇过了覆着一层清新冰雾。
秦蒹葭用纤细白皙的手指捏住子弹杯,抬头,把那碧绿色的酒液一饮而尽。
她的眼睛亮了亮,又暗下去,在烛光下泛着苦艾酒一样莹润的色泽。
似有水汽。
“度数还是有点太高啦。”
秦蒹葭低低笑着说了句,端起盛着冰水的玻璃杯喝了一大口。
她放下杯子后又不动声色地抬手贴在胸口,轻轻吐出一口混着微醺酒意的热气。
给人的感觉很奇怪。
许墨突然觉得她不像是在喝酒,倒像是……倒像是突然小了好多,小胳膊小腿的,正穿着简简单单的棉布裙坐在夏日午后的农家小院里,用吸管吸了口刚买来的一块钱一瓶的橘子水,被冻得皱起了眉头,于是很可爱地垮了张小脸幽幽吐了口冷气。
冰块在玻璃瓶里当啷作响,廉价的橘子汽水酸酸甜甜。
不是冬天,而是旧时夏天。
很莫名其妙的联想。
许墨觉得大概是之前听秦蒹葭说她曾经喜欢一个人坐一下午地铁,兜兜转转看人生百态,如今这点记忆引发浮想联翩。
但那都只是他脑补出来的秦蒹葭。
真正的秦蒹葭怎么会那么可爱那么天真?
她应该是坏女人,是大姐大。
果然,许墨刚这么一想,眼前女人就一脸好奇地朝他凑了过来,直勾勾地盯着他眼睛,问:
“怎么样,还顶得住么?”
语气有几分戏谑。
毕竟那是生命之水,是96%酒精度的奇葩饮品——说起来能把这玩意儿真当饮品喝的人恐怕也只有北边那群视伏特加为清水的毛子吧?
但意外的,许墨并不觉得怎样。
“我其实还好。”
味道的确很冲,刚下口就感觉差不多整个人都要麻了,咽下去之后也感觉食道都不是自个儿的了。
大概是有冰水的帮助,那团温和的火焰终究是熄灭下去了,只有脑子还晕晕乎乎的,身子也不怎么听使唤了。
他快断片了。
也决定不喝了。
秦蒹葭之前跟他说过,说一个人喝酒最好的情况就是喝到微醺,再多就只剩害处了。
许墨深以为然,并决定待会儿甭管那疯女人再拉他喝什么酒他都要果断拒绝。
可惜秦蒹葭就没有给他这样的机会。
疯女人大概是看出他喝得差不多了,就主动询问他要不要走,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后便婷婷袅袅地起身去结账。
许墨看着她的背影离去,突然不知为何就觉得自己像极了被富婆包养的小白脸。
爽确实是爽,只是有点良心难安。
他苦笑一声,晕晕沉沉地起身,跟在结完账的秦蒹葭身后出了酒吧。
时间已然是凌晨两点。
春城生活节奏慢,这个点大半个城市差不多都已经睡过去啦,楼下也就剩两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开着……哦,还有俩卖小吃的摊子。
也算是城市特色了。
附近酒吧夜店挺多,凌晨从里面走出来的年轻人不在少数,刚狂欢过一番自然就有点饥肠辘辘的感觉。
有上了年纪的老婆婆老爷子瞅准了这等商机,大半夜出来摆摊,生意居然挺不错。
就是有点荒谬的离奇感。
几个几个零零散散刚从酒吧走出来衣着时尚的年轻人纷纷在小摊前驻足,刚还花天酒地互相吹逼呢,说你你你年收入多少我我我年收入又是多少,突出一个不动声色凡尔赛。
可现在几个人捧着十几块买来的布袋馍蹲在马路牙子边上啃得正嗨。
路灯明亮,光影交织。
许墨眯眯眼,突然感觉一阵奇妙的不真实质感。
可这种不真实感放在旁边秦蒹葭的眼里就变了个味儿。
她寻思这呆逼是不是饿了馋了?
也没什么矫揉造作的必要,反正她是饿了。
疯女人拍了拍许墨的肩,在后者一脸茫然转过头时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小摊,然后撇撇嘴。
不过十分钟后,两人就已经捧着装得鼓鼓囊囊的布袋馍从小摊满载而归。
今夜没风,其实不冷。
许墨和秦蒹葭相伴而行,也不说话,都各自认真对付着手里的布袋馍。
小摊生意红火是有理由的,不光是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还有新鲜的食材独家的酱料不错的手艺。
热腾腾香喷喷,撒点花生碎来点辣椒油。
凌晨一点的冬日里,一只布袋馍倒是成了抗寒急先锋。
两人和谐融洽地一边啃布袋馍一边走,漫无目的随心所欲。
一直到布袋馍吃完,再无当该溜子的必要,俩路痴也终于走到了从没来过的街上。
许墨开始找出租车。
秦蒹葭倒好像还不急,只是不知为何玩心大起,在人行道和马路边跳来跳去。
许墨腹诽说你这疯女人刚刚喝那么多酒,走路都晃悠着呢,现在还想不开搁这儿玩高难度动作,就不怕待会儿闪着腰了直接摔下来?
于是,非常巧的,秦蒹葭真的从人行道上晃晃悠悠摔下来了。
可她很聪明,就算喝醉了也没有摔个大马趴撂倒在马路上——因为她抱住了许墨。
带着微醺酒味,带着冬日冷气,甚至还带着点孜然麻辣味儿。
许墨愣住,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秦蒹葭就吃吃地笑,笑着笑着突然抬头踮起脚尖。
她亲了许墨一口,但一触即分。
秦蒹葭小狐狸般狡黠地笑,甚至妖媚地舔了舔嘴唇。
“今天多谢款待哦~”
恰巧有出租车拖曳着绿光而来,在他们身旁停下。她便转身上车,在呆如木鸡的许墨注视下催促师傅起步先溜。
于是,疯女人扬长而去。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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